丁義珍把撕碎的登機牌扔進垃圾桶,轉身走出縣委後院。風還在吹,梧桐樹葉嘩啦作響,他沒回頭,徑直上了車。
司機剛要發動,他掏出手機,撥通林耀東:“林叔,香江那邊,我今晚就到。”
飛機落地已是深夜。香江的燈火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刺眼又熱鬨。
丁義珍拖著行李直奔林耀東辦公室,談融資、看賬目、敲定船期,一口氣連軸轉了六個小時。
等他回到賈家莊園,窗外天邊已泛起灰白,他坐在床沿,襯衫領口鬆了兩顆扣子,手裡還捏著一份沒簽完的協議。
手機震動。
是鐘小艾的語音。
“你走後,我正式報到法院了。彆忘了,你是有家的人。”
聲音不高,也沒帶什麼情緒,可就這麼一句,像一盆溫水澆在滾燙的鐵板上,滋啦一聲,把他繃了一路的神經鬆開了半寸。
他回撥過去。
電話通了,那邊安靜了幾秒才接。
“還沒睡?”她問。
“剛開完會。你在法院第一天,怎麼樣?”
“挺忙。”她說,“不過我喜歡。案子一個接一個,全是實打實的。”
他笑了笑:“你還真是哪兒都不想閒著。”
她沒接這話,反倒說:“你前天發我那份土地流轉的文件,我看了。金羊鎮那個村的合同,程序有問題。三分之二村民代表沒簽字,法律上站不住。你要是拿這個去報項目,省裡一查就卡。”
丁義珍皺眉:“可農戶都拿了補償款,口頭也同意了。”
“口頭不算數。”她語氣平,“補償款可以退,但程序違法就是違法。你要是硬推,後麵有人鬨訪,責任全在你。不如現在就改,補簽字,走公示,再報批。慢兩天,但穩。”
他低頭翻出那份文件,照她說的地方一條條改,邊改邊念:“‘經村民大會充分討論’——改成‘經合法程序集體決議’;‘群眾普遍支持’——刪掉,換成‘已履行公示程序’……”
改完,他歎了口氣:“你比我細。”
電話那頭頓了頓,她才說:“我不是要挑你毛病,是想讓你走得穩。”
“我知道。”他靠在床頭,閉上眼,“有你在,我踏實多了。”
第二天中午,他出現在北平四合院門口。
院子裡那棵老槐樹剛抽出嫩芽,賀瓊穿著旗袍站在門口,手裡拎著一盒喜糖。
周叔拄著拐杖,笑眯眯地迎上來:“總算把日子定下來了。”
“本來想等您和我爸都回來再辦。”丁義珍接過糖盒,“可事兒趕事兒,再拖,怕她等急了。”
“她不急。”賀瓊拍了拍他肩膀,“她等你,比誰都耐心。”
鐘小艾穿著素色旗袍,沒戴頭紗,也沒化妝,就站在槐樹底下,手裡抱著一本厚書。看見他進來,她笑了笑,沒說話。
他走過去,牽起她的手。
沒有司儀,沒有音樂,院裡隻擺了幾張桌子,幾個老熟人坐著喝茶。丁義珍清了清嗓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
“我和小艾商量好了,不搞那些虛的。今天就念個婚書。”
他展開紙,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楚:
“自此,政路風霜,法律為盾;家國在心,進退同擔。不因權勢而驕,不以委屈而退。風雨來時,共撐一把傘;路難走時,同踩一雙鞋。”
念完,他看向她:“我說完了,你呢?”
鐘小艾翻開手裡那本書——是《行政訴訟法》,扉頁上寫著一行字:“護你前行,亦守底線。”
她把書遞給他:“以後你做決定,我來把關。你衝在前,我守在後。行不行?”
他接過書,點頭:“行。”
兩人沒拜天地,也沒敬茶,就站在樹下,握著手,笑了一會兒。
賀瓊上來拍了張合影,說:“這才是咱家的風格——不鬨,但走心。”
婚禮結束,丁義珍本想當晚就回金山。鐘小艾攔住他:“你回去乾嗎?王大陸能頂住。我剛上班,你也得讓我過個新婚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