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丁義珍臉上,淩晨的辦公室隻剩這一抹冷色。
他盯著林耀東發來的消息,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兩下,沒出聲。
南洋電子、陳老板、機芯模組、一千兩百萬——這些詞在他腦子裡轉了幾圈,最後停在一個點上:咱們拚了命建的vcd廠,說到底,還是給人打工。
站起身,走到窗邊。天剛蒙蒙亮,經開區那邊的工地燈還亮著,塔吊像根鐵筆,在灰白的天幕上劃來劃去。
他盯著看了兩分鐘,轉身回桌前,翻開筆記本,寫下一行字:“不能隻做組裝,得往上走。”
他拿起電話,撥通周叔。
“周爺爺,幫我調一份資料,香江和新加坡的科技園區政策,近三年的,越細越好,中午前發我郵箱。”
“科技園?”周叔在那邊問。
“先不叫這名,就說是個‘產業孵化試點’,彆驚動太多人。”
“明白,悄悄辦。”
電話掛了,丁義珍把煙盒捏了捏,空的。他順手扔進抽屜,又拉開最下層,取出那個牛皮紙袋,翻到“技術依賴”那頁,添了一行:南洋電子,月供80萬台機芯,占vcd廠設計產能76。筆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若斷供,三個月內停產。
合上袋子,鎖回去,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鐘:六點十七分。他沒回家,也沒叫人,就這麼坐在桌前,等天亮。
九點整,縣委小會議室。
王大陸踩著點推門進來,手裡拎著保溫杯,頭發有點亂,顯然剛從工地過來。
程度緊跟著,筆記本抱在胸前,進門就問:“書記,出啥事了?您這大清早的連軸轉,是不是趙家又動手了?”
丁義珍沒接話,隻把打印出來的南洋電子資料推過去:“你倆看看,這叫合作,還是寄生?”
王大陸低頭掃了幾行,眉頭慢慢皺起來:“咱們vcd廠每賣一台機子,光機芯就付他們三百二,加上光頭模組,快五百了……咱們整機才賣一千八。”
程度翻到產能數據,直接念出聲:“人家一條生產線,月產八十萬,咱們設計產能才一百萬。等於說,咱們廠子建起來,人家生產線開三個月,就夠咱們吃一年。”
丁義珍點頭:“更麻煩的是,他們要是哪天不賣了,或者漲價,咱們連改設計都來不及。芯片、模組、軟件,全在彆人手裡。”
王大陸放下資料,抬頭:“您是想……自己搞?”
“不是搞一台兩台,是搞一條鏈。”丁義珍抽出一張白紙,拿筆畫了三級台階,“第一級,組裝,就是現在的vcd廠;第二級,模組製造,機芯、解碼板、電源模塊這些;第三級,研發,哪怕是小改進,也得有自己的人做。”
他頓了頓:“咱們不能一輩子當組裝工。人家給口飯吃,咱們就活;不給,立馬趴下。這不叫企業,叫代工廠。”
王大陸沉默了一會兒:“可咱們現在連工程師都招不到幾個,談研發,是不是……有點早?”
“早?趙家可不覺得早。”丁義珍冷笑,“趙小惠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打著‘技術顧問’的名頭進來了。人家都開始布局了,咱們還在算今天蓋了幾根柱子?”
程度插話:“那咱們現在提科技園,市裡能批嗎?上麵還沒這個政策。”
“政策是人寫的。”丁義珍把筆往桌上一擱,“咱們先不叫科技園,就叫‘電子產業孵化試驗點’,打著‘承接香江轉型企業’的旗號,走試點路線。周叔那邊已經在調政策彙編,咱們照著新加坡裕廊的路子,先搭個架子。”
王大陸還是猶豫:“可錢呢?vcd廠的資金還沒完全落定,再搞新項目,財政撐得住嗎?”
“錢不是問題。”丁義珍看著他,“問題是,咱們要不要搶這個機會。香江那邊,不少小電子廠日子不好過,廠房貴、人工貴、訂單少。他們不是不想轉,是沒地方轉。咱們要是能提供地、減稅、配套,哪怕先來幾家,也是火種。”
程度眼睛亮了點:“您的意思是,先引幾家企業試水,邊乾邊看?”
“對。”丁義珍點頭,“不求大,求活。咱們要的不是現成的巨頭,是願意紮根的技術小廠。一台設備、兩個工程師,也能帶出一幫人。”
王大陸終於開口:“那……定位呢?咱們搞什麼方向?”
“三個字:小、專、新。”丁義珍豎起三根手指,“小——規模彆貪大;專——聚焦電子模組和周邊配套;新——哪怕是個小改進,也得有自己的東西。比如,咱們能不能自己做解碼板?能不能把機芯壽命從五千小時提到八千?這些,都是突破口。”
程度低頭記著,突然抬頭:“那……要不要跟市裡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