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把那張蓋著私章的紙輕輕夾進筆記本內頁,指尖在印泥邊緣停了半秒。手機又響了,來電顯示是周長利。
“趙小惠,今天下午到金山縣。”周長利的聲音壓得很低,“航班落地北江機場,說是來考察投資環境,點名要見你。”
丁義珍沒吭聲,把筆記本合上,推到桌角。窗外工地的打樁聲還在響,節奏沒變,但風向確實不一樣了。
他起身走到沙盤前,目光落在vcd廠那塊紅標區域。王大陸前腳剛走,留下一份更新後的進度表——設備款到賬八成,廠房封頂提前兩天。一切向好,偏偏這時候,趙家的人來了。
“她帶的是惠龍集團的名義?”丁義珍問。
“名義上是。”周長利冷笑,“可誰不知道,惠龍現在是趙家白手套?趙立冬上周見的那兩個發改委處長,一個管產業布局,一個管專項資金,聊的全是京海新區的vcd配套項目。現在她跑來金山,說隻是‘看看’,鬼才信。”
丁義珍嗯了一聲,掛了電話。他轉身撥通王大陸:“召集你、鐘小艾,半小時後小會議室,關門談。”
王大陸來得最快,進門就問:“是不是衝著vcd廠來的?”
“明麵上是投資,暗地裡是探路。”丁義珍把周長利的消息複述一遍,“張海洋前腳走,趙家後腳就動,這不是巧合,是衝著我來的。”
鐘小艾坐在角落,手指輕輕敲著桌麵:“趙小惠這個人,北平長大,國外讀的商科,表麵溫婉,實則狠準。她在江南省搞過三個產業園,都是先以低價入股,再用資金鏈逼原股東退股,最後自己控股。手段乾淨,不留把柄。”
“她不怕紀檢查?”
“她從不碰紅線,合同全合規,條款卻埋得深。”鐘小艾抬眼,“比如‘業績對賭’‘優先回購權’,看著是激勵,實則是刀。”
丁義珍冷笑:“來金山談合作?她是來收地的。”
三人商定,允許接觸,但必須由丁義珍親自接見,地點定在縣委小會議室,不搞歡迎儀式,不通知媒體,不安排合影。王大陸負責全程記錄,鐘小艾暗中調取惠龍集團近三年所有投資糾紛案卷。
下午三點,趙小惠到了。
她穿一件米白色風衣,拎著小皮包,笑容得體,說話帶點京腔的圓潤:“丁書記,久仰。早就聽說您把金山搞得風生水起,今天終於有機會親眼看看。”
丁義珍沒起身,隻抬了下手:“趙總遠道而來,坐吧。咱們開門見山——您這次來,是真想投資,還是替人探路?”
趙小惠笑容微滯,隨即更柔和:“丁書記果然是直性子。我是來做生意的,兩千萬元,可以先投進來,占股比例咱們再談。”
“股份不是談出來的。”丁義珍盯著她,“是評估出來的。我們歡迎投資者,但不歡迎‘股東政治’。誰想用錢換話語權,趁早打道回府。”
會議室一時安靜。
趙小惠輕輕放下包,語氣依舊溫和:“丁書記這話,是不是有點過了?我隻是來談合作,沒提任何附加條件。”
“你沒提,不代表彆人沒想。”丁義珍往前傾了傾,“我明確告訴你,金山的項目,誰出錢都一樣對待。所有投資人,必須簽《陽光協議》,接受第三方審計,重大決策報備紀檢組。你要是覺得麻煩,現在就可以走。”
趙小惠看著他,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她沒生氣,反而笑了:“丁書記,您這陣仗,比我見過的省廳領導還硬氣。可您想過沒有?沒有資本,光靠政府推,項目能走多遠?”
“走得遠不遠,看的是人,不是錢。”丁義珍站起身,“我們不靠施舍,隻靠規則。你要是認這個理,金山的大門開著。要是想玩彆的,恕不奉陪。”
趙小惠沉默幾秒,輕輕鼓了兩下掌:“好一個‘隻靠規則’。丁書記,我今天算是見識了。那我換個方式——能不能讓我去工地看看?也見見本地企業,了解一下政策落地情況?”
丁義珍點頭:“可以。但有兩個條件:第一,由王縣長全程陪同;第二,不接觸財務和審批核心人員。你可以看,但不能問不該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