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還亮著,那條“明天還能吃肉嗎”的消息靜靜躺在對話框裡。
丁義珍沒回,也沒關,隻是把手機扣在桌上,轉身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新文件夾,封皮上寫著四個字:乾部調整。
第二天一早,縣委常委會準時開始。十一張臉,有期待,有忐忑,也有藏不住的不耐煩。丁義珍沒念稿,也沒寒暄,直接點開投影。
畫麵一亮,是柳樹溝小學的黑板,粉筆字還沒擦:“教育不是政績,是良心。誰的孩子,都該吃上熱飯。”
底下有人低頭看手,有人咳嗽兩聲。
“這不是我寫的。”丁義珍說,“是孩子們問的。他們不關心誰當局長,隻關心明天有沒有肉吃。可我們當官的,能不能也問問自己,憑什麼坐在這個位置上?”
沒人接話。
“反腐查的是人,整頓改的是事,但根子在人。”
他翻開筆記本,“上周我讓陳海統計了全縣在編乾部近三年的履職情況。結果你們知道嗎?六成乾部名下項目沒落地一個,三成連年度總結都是複製粘貼。我們不是缺人乾事,是乾實事的人上不來,混日子的賴著不走。”
組織部長張誌明端起茶杯,“丁書記,老同誌經驗多,穩定性強,一刀切不合適吧?”
“經驗多?”丁義珍抬頭,“多到能把手下人五年不上課都當成正常出勤?多到能把食堂改造進度報成百分之八十,實際連鍋都沒換?”
張誌明手一抖,茶蓋磕在杯沿上。
“我不是要搞運動。”丁義珍聲音不高,“但規矩得立。我提個方案——乾部考核,就看四樣:德、能、績、廉。”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筆寫下四個字,每個後麵畫出具體指標。
“德,看群眾評價。每個季度搞一次匿名測評,教師、醫生、村代表都能打分,連續兩次低於七十分,自動進誡勉談話。”
“能,看項目落地。你分管的工程,三年沒動靜,就彆占著位置了。不是天氣原因,不是資金問題,是你沒本事推。”
“績,看財政貢獻。彆跟我扯什麼軟環境、長期效益,今年稅收漲沒漲,就業增沒增,數據說話。”
“廉,最簡單。審計不過關的,直接停職。彆等我查,自己心裡有數的,現在就可以走。”
會議室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聲。
財政局長王立新咳嗽兩聲,“丁書記,這標準……是不是太硬了?萬一嚇跑人,工作斷檔怎麼辦?”
“斷檔?”丁義珍笑了一聲,“你怕沒人乾?我昨天翻了全縣人才庫,光是碩士以上學曆、基層乾過三年的,三百二十七人。想乾事的有的是,隻是以前沒人給他們機會。”
他頓了頓,“我們不是在換人,是在還賬。這些年,多少老實人乾活,投機的升官?多少人把崗位當養老?現在,該清算了。”
張誌明還想開口,丁義珍抬手攔住,“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老資格,熬了三十年,覺得這個位置理所應當。可老百姓不認資曆,他們認結果。你兒子在省城買房,首付八十萬,工資才多少?這賬,審計局遲早要算。”
張誌明閉了嘴。
丁義珍收起筆,“標準定了,怎麼考,也得改。我不信材料,不信彙報,信親眼看見。”
他看向辦公室主任李強,“你上周交的那份‘教育係統整改進展’,寫得挺漂亮。可柳樹溝小學的老師今早告訴我,他們連一台新打印機都沒見著。你寫的‘已完成設備更新’,是更新了空氣?”
李強臉色發白。
“所以,從今天起,考察乾部,我去一線。”丁義珍環視一圈,“我不帶秘書,不聽彙報,就看人怎麼做事。比如教育局,誰在乾活,誰在劃水,我一天就能看明白。”
“那……是不是先發個通知,讓他們準備一下?”李強小心翼翼問。
“準備?”丁義珍笑了,“讓他們準備造假材料?還是提前安排群眾演員?”
他站起身,“明天早上六點,我在政府大樓前集合。第一站,教育局。第二站,財政局。第三站,住建局。誰跟,誰留。不想去的,現在就可以打報告辭職。”
散會後,陳海在門口等他。
“真要自己去?”陳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