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風雪的儘頭,艾倫臉上的笑意也隨之斂去,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算計與鋒芒一並沉寂,重新被一層恰到好處的慵懶與散漫所覆蓋。
他回到了那個屬於“二王子艾倫”的世界。
日子,仿佛又被拉回了那條陳腐而安逸的軌道。
領主城堡的廚房,成了艾倫最常流連的地方。今天是為了鹿肉的醃製時間不夠長而大發雷霆,明天又會因為溫室大棚裡新采的香料不夠辛辣,而與廚子們爭得麵紅耳赤。
“廢物領主”、“美食家王子”……
這些帶著嘲弄意味的標簽,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散播下,如同瘟疫般在北境貴族的圈子裡蔓延開來。艾倫“不務正業”的名聲,已經從最初的竊竊私語,演變成了公開的笑料。
無人知曉。
也無人能夠想象。
就在這座城堡那與世隔絕的地下深處,一場足以顛覆整個世界戰爭格局的變革,正在鋼鐵與烈火的交響中,悄然孕育。
地下工坊。
這裡是矮人工匠巴克大師的王國。
在艾倫那些超越時代的理論圖紙麵前,這位矮人血脈中潛藏的、對機械與創造的狂熱天賦,被徹底點燃,爆發出了燎原之火。
他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卻閃爍著狂熱的光。他將一塊塊冰冷的金屬錠,投入熔爐,鍛打,淬火,切削。
那些堅硬的鋼鐵,在他布滿老繭的手中,逐漸擁有了靈魂,變成了一個個精巧到令人窒息的零件。
扳機組,擁有著完美的力臂與行程。
擊錘,其弧度與重量經過了數十次調整,隻為追求那瞬間爆發的,最純粹的力量。
還有火鐮、彈簧、齒輪……
每一個零件,都凝聚著巴克畢生的心血。它們的精度,足以讓王都裡那些以製作精密鐘表為傲的頂尖匠師,羞愧到無地自容。
而在巴克瘋狂鍛造的同時,艾倫則將自己鎖進了另一個更加隱秘的場所。
一座廢棄已久的煉金實驗室。
他在這裡,進行著另一項關鍵的準備——黑火藥的配製。
這份知識,如同神啟,由係統直接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他不能直接從係統商城裡兌換那些完美規格的成品,那無異於向未知的監視者宣告自己的秘密。
他必須,也隻能用這個世界最原始的材料與工藝,一步步地,將那個屬於死神的配方,完美複刻。
硝石、硫磺、木炭。
這三種材料在這個世界隨處可見,獲取它們不費吹灰之力。
“一硝二磺三木炭”。
這是所有煉金術士都掛在嘴邊的基礎常識。他們用這個比例製造出的黑色粉末,性能極不穩定,威力時大時小,更像是某種劣質的助燃劑,最大的用途是被塞進節日的煙花筒裡,或者成為某些蹩腳煉金戲法的一部分。
沒有人知道。
這三者之間,存在一個黃金比例。
一個能讓死亡,都為之露出微笑的比例。
艾倫將采購來的硝石反複溶解、過濾、結晶,祛除其中所有的雜質,將其純度提升到了一個這個世界從未有過的高度。
他親自監督,用火焰最穩定的柳木,燒製出最細膩、最輕盈的木炭粉末。
最後,在那間密不透風的實驗室裡,他戴上了手套和麵罩。
天平的指針,在他的調校下,精確到了毫厘之間。
75的硝石。
15的木炭。
10的硫磺。
他按照腦海中那個被千錘百煉的數字,將三種粉末小心翼翼地混合,用煉金術士的球磨機反複研磨,再加入少量液體進行壓縮,最後完成最關鍵的造粒工序。
當第一批呈現出均勻的、暗灰色光澤的顆粒狀黑火藥,被他親手裝進密封的陶罐裡時,艾倫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其中蘊含的、沉睡的狂暴力量。
他知道,自己已經握住了死神鐮刀的鋒刃。
終於,這一天來臨了。
巴克大師通紅著雙眼,用顫抖的雙手,將最後一個經過精細打磨的零件,安放在了那張鋪著厚重天鵝絨的石台上。
艾倫和他的騎士長卡斯蘭,一同走進了工坊。
卡斯蘭的目光掃過石台上那些奇形怪狀的金屬零件,眉頭緊鎖,眼神裡充滿了困惑。
他實在無法理解,領主大人所說的,那個“能改變戰爭形態”的新式武器,就是由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組成的?
“開始吧。”
艾倫的聲音打破了工坊內的寂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巴克重重地點了點頭,他那粗重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工坊裡清晰可聞。
他拿起一根早已完工的,由上等紅木製成的槍托,木材表麵光滑的塗層在火光下反射著溫潤的光。
然後,他將那根烏黑深沉、內部刻著精密膛線的槍管,穩穩地卡入了槍托的凹槽。
嚴絲合縫。
接著,是那套最核心的,由數十個精密零件構成的燧發槍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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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的手,穩定得不像話,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他仿佛不是在組裝一件武器,而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他用特製的工具,將每一個齒輪,每一個彈簧,都分毫不差地,安裝到了預定的位置。
艾倫就站在一旁,目光銳利,偶爾出聲。
“傳動齒輪的角度,逆時針再偏轉零點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