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的血跡很快被新雪覆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那股溫熱的血腥味,以及刺客倒下時圓睜的雙眼,卻像一根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維克托·雷恩的腦海中。
“誤會,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誤會!”
維克托用力揮了揮手,仿佛要驅散空氣中那股看不見的陰霾。
他轉向艾倫,臉上勉強擠出一絲肌肉扭曲後形成的僵硬表情。
“黑木領的刺客竟然混入我的隊伍,這是我的失察。”
“艾倫殿下,您放心,我一定會徹查此事,給您一個交代,也給王室一個交代。”
艾倫微微頷首,神情平靜。
“有勞維克托大人費心了。”
“不過。”
維克托話鋒一轉,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那些依舊保持戒備的王室近衛,最終落回艾倫身後那幾個氣息明顯不同的“守備隊員”身上。
“為了確保調查的順利進行,以及……艾倫殿下您的安全,我決定,在銀霜領多停留數日。”
他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艾倫清楚,這位欽差大人對自己那幾個實力詭異的“護衛”,依舊賊心不死。
他是在害怕,也是在試探。
“如此,也好。”
艾倫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樣。
“銀霜領偏僻,盜匪橫行,有欽差大人和王室近衛在此,我也能安心不少。”
他頓了頓,環顧了一下四周簡陋破敗的環境。
“隻是,銀霜領貧瘠,城堡更是鄙陋,恐怕要委屈大人了。”
“無妨。”
維克托擺了擺手,心中卻是一沉。
他本想在城堡外紮營,與這棟透著詭異的石堡保持距離。
但艾倫這番話,堵死了他的退路。
這是一種“盛情邀請”,一種他無法拒絕的邀請。
若拒絕,倒顯得他心虛,或者不信任艾倫的保護。
“就按殿下的安排吧。”
維克托最終還是點了頭。
他倒要看看,這棟破爛的領主府內,還藏著什麼秘密。
於是,王室欽差維克托·雷恩,以及他的二十名近衛,便“名正言順”地住進了銀霜領領主府。
說是領主府,其實比維克托在王都的馬廄好不了多少。
石塊壘砌的牆壁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凜冽的寒風從縫隙中呼嘯灌入,吹得燭火搖曳不定,發出“嘶嘶”的聲響。
所謂的“客房”,不過是比衛兵宿舍稍微大一點的房間。
床是用粗糙的木板搭的,上麵鋪著一層薄薄的乾草和一張散發著腥膻氣的獸皮。
維克托用手指劃過木板,粗糙的木刺險些紮進肉裡。
晚宴更是簡單得令人發指。
幾塊烤得焦黑、看不出是什麼部位的獸肉。
一盆黏糊糊、顏色灰暗的野菜糊糊。
還有硬得能當石頭砸死人的黑麵包。
“殿下,這就是銀霜領的日常夥食?”
一名年輕的近衛忍不住小聲抱怨,話音未落,就被身旁的隊長用眼神狠狠剜了一眼。
維克托麵無表情地拿起一塊黑麵包,用力掰開,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他機械地咀嚼著,堅硬的碎屑磨刮著他的口腔。
他對銀霜領的“貧瘠”有了更深刻、更具體的認知。
這樣的地方,真的能豢養得起一支裝備精良的私軍?
他腦中閃過“霜七”那快如鬼魅的一擊,再看看眼前這能硌掉牙的食物,一種強烈的荒謬感衝刷著他的理智。
他開始有些動搖了。
或許,那幾個實力強悍的護衛,真的是艾倫不知從何處招攬來的奇人異士,數量也僅限於此?
艾倫仿佛沒看到維克托等人的窘迫,依舊熱情地介紹著。
“這是本地特產的雪兔肉,雖然柴了點,但管飽。”
“這野菜糊糊,是巴特總管的拿手好菜,補充體力最好了。”
巴特總管在一旁聽得老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接下來的兩天,維克托名義上是在“調查刺客”,實則大部分時間都在城堡內外“閒逛”。
他試圖找出更多關於“私軍”的蛛絲馬跡。
但艾倫似乎早有準備。
那些實力超群的“守備隊員”再也沒有集體出現過。
那個名為“霜七”的恐怖護衛,也如同人間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