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艾倫的話,讓所有人都一驚。
梅耶的嘴唇,不受控製地分開了。
她的大腦,在這一刻甚至停止了思考商會的得失,停止了計算風險與收益。
一個念頭,一個瘋狂到讓她渾身血液都幾乎要逆流的念頭,占據了她全部的思維。
用審判庭的矛,去捅教會的盾?
這個男人……他真的是瘋的可怕了。
格雷厄姆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
那張總是掛著神聖與殘忍的臉,肌肉僵硬得如同磐石城的城牆。
那雙跳動著狂熱火焰的眸子裡,神聖的光輝,第一次被一種名為“錯愕”的情緒,徹底撲滅。
他身後的四名聖殿騎士,比他們的審判官大人更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沉重的甲胄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他們不懂什麼叫“經費”,更不懂什麼叫“蛀蟲”。
但他們聽懂了一個詞。
“教會內部的異端”。
這是對他們信仰的直接褻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格雷厄姆的聲音終於衝破了喉嚨的禁錮,不再威嚴,不再沉穩,而是尖利得扭曲,帶著一種被觸及逆鱗的暴怒。
他第一次失去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從容。
“你在試圖用你那肮臟的、充滿銅臭味的世俗伎倆,來玷汙神之名!”
“我隻是在陳述一種可能性。”
艾倫的語氣,平靜得令人發指。
他的平靜,與格雷厄姆的失態,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
“審判官大人,您追尋異端,是為了維護聖光的純潔,我對此深信不疑。”
他拿起桌上的賬本,手指輕輕撫過粗糙的牛皮封麵。
“但就像一個蘋果,無論表皮擦拭得多光亮,隻要核心開始腐爛,它的結局就注定了。您在意的,究竟是蘋果的光亮,還是它的健康?”
“放肆!”
格雷厄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他猛地抬起了手,指向艾倫。
“拿下這個滿口胡言的瀆神者!我要親自撕開他的胸膛,看看裡麵到底藏著一顆怎樣汙穢的靈魂!”
命令下達。
兩名聖殿騎士沒有絲毫猶豫,巨大的鋼鐵之軀向前壓迫而來,覆蓋著金屬護手的巨掌,卷動著勁風,直取艾倫的肩膀。
他們要的不是擒拿,而是碾碎。
“住手!”
一聲清脆的嬌喝,炸響在騎士動手的前一秒。
梅耶動了。
她不再是那個在神權麵前步步為營的商人。
她一步跨出,纖細的身影,卻堅定地擋在了艾倫的麵前,如同一麵不可動搖的盾牌。
她的臉上,再無半分怯懦與算計,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北境最大財閥掌舵者的絕對威嚴。
“格雷厄姆審判官。”
她的聲音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寒冰。
“這個人,現在是鐵鑰匙商會的貴客。他腦子裡的‘知識’,是商會已經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要買下的商品。”
她頓了頓,紫色的眼眸裡,燃起兩簇危險的火焰。
“你動他,就是在搶劫鐵鑰匙商會。”
“梅耶!”
格雷厄姆的臉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漲紅,青筋在他的脖頸上暴起。
“你瘋了嗎?你要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異端,與整個聖光教會為敵?”
“我不是在與教會為敵。”
梅耶針鋒相對,氣勢甚至壓過了這位審判官。
“我是在維護規則,維護鐵鑰匙商會立足於北境的根本——信譽。”
“今天,你可以在我的地盤上,用一個‘異端’的罪名,隨意帶走我的客人,搶走我看中的商品。”
“那麼明天,凜冬城的城主,奔流城的領主,北境任何一個三流的破落貴族,都可以用同樣的名義,扣押我們的商隊,搶走我們的貨物!”
她向前踏出一步,迫近到格雷厄姆麵前,那雙紫色的眼睛裡,光芒銳利得幾乎要刺穿對方的靈魂。
“審判官大人,聖光教會很強大,鐵鑰匙商會無意與之為敵。”
“但我想,您也不希望,從明天開始,教會名下所有種植園、礦場、工坊的物資供應,價格全部上漲三倍。”
“或者,某些治愈神術不可或缺的草藥原料,因為‘糟糕的天氣’和‘該死的土匪’,永遠都無法運抵磐石城的大教堂。”
這不是威脅。
這是宣告。
用商業,用後勤,用整個北境的經濟命脈,來扼住神權的咽喉。
格雷厄姆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粗重的喘息聲在房間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