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糧食戰爭,已然沸騰至最高點。
奧斯頓徹底陷入了癲狂,他不止免費發放糧食,甚至開始直接撒錢。
這一招粗暴至極,卻也直接有效。
熱騰騰的麥粥固然誘人,但白花花的銅板更能灼燒人心。總有人會為了後者,舍棄前者。
城東,奧斯頓的放糧點前,一度門可羅雀的街道再次被洶湧的人潮擠滿,喧囂聲衝天而起。
相比之下,城南艾倫的粥棚,則顯出了幾分蕭瑟的冷清。
“大人,奧斯頓那個蠢貨開始發錢了,我們這邊的人氣,被他搶走了大半。”
奧斯頓的幕僚,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潮紅,聲音都因為興奮而微微發顫,向他彙報著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哼,跟我鬥?”
奧斯頓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猙獰的得意。他眼中的血絲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愈發濃重,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賭徒壓上全部身家後的亢奮。
“他一個從北境來的窮小子,拿什麼跟我比財力?”
“傳我的命令!”
他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
“明天開始,每個來領糧的人,發二十個銅板!我要讓他連一個領粥的人都找不到!”
他甚至已經能清晰地想象出艾倫在王宮寢殿內,聽到這個消息後氣急敗壞、無能狂怒的模樣。
然而,就在他為自己的“絕地反擊”而心潮澎湃,飄飄然之際。
一個他窮儘想象力也無法預料的噩耗,正化作一道催命的陰影,朝著他的府邸狂奔而來。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府邸的管家,平日裡最是沉穩的一個人,此刻卻像丟了魂一樣,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他的帽子歪了,袍子也蹭破了,臉上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驚恐。
“城……城東我們最大的那個糧倉……著火了!”
“什麼?!”
奧斯頓猛地從椅子上彈射起來,血液在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一乾二淨。他不敢置信地瞪著管家,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著火了?怎麼會著火?!”
那個糧倉!
那是他最大的底牌,裡麵囤積了足夠整個王都消耗一個月的糧食!
那也是他敢和艾倫,和整個王都叫板的最大本錢!
“不……不知道……”管家帶著哭腔,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火勢太大了,弟兄們提著水桶衝過去,還沒靠近就被熱浪逼了回來!根本救不了!整個糧倉……整個糧倉都燒起來了!”
奧斯頓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他所有的本錢,他翻盤的希望,他的一切,都在那一把衝天的大火裡,被燒成了灰燼。
而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恐懼的寒流剛剛攥住他的心臟,門外又傳來一陣更加急促、更加慌亂的腳步聲。
“報——!大人!我們在城西的幾家綢緞莊,被一群暴民給砸了!所有綢緞都被人扯出來扔到了大街上!”
“報——!大人!我們商會下屬的十幾家店鋪,在同一時間遭到了衝擊!貨物被搶掠一空,掌櫃和夥計都被打傷了!”
“報——!大人!城衛軍……城衛軍嘩變了!他們……他們把軍營給圍了,說要您……要您為克扣軍餉的事情,給出一個說法!”
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如同最鋒利的冰雹,密集地、毫不留情地砸向他。
奧斯頓徹底僵住了。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隻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劇烈的心跳。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
為什麼一夜之間,所有的事情,都徹底失控了?
他想不明白。
他那被金錢和權力浸泡得早已腐朽的頭腦,根本無法理解,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精準地、冷酷地操控著一切。
那場焚儘他所有希望的大火,不是意外。
那些憑空出現的“暴民”,不是巧合。
城衛軍恰到好處的嘩變,更不是偶然。
這一切,都是艾倫的暗衛們,在黑暗中穿梭,將一根又一根火柴,丟進了早已堆滿乾柴的民怨之中。
而這一切的導火索,正是奧斯頓自己。
是他瘋狂的斂財,是他無情的壓榨,才積累了如此深重的怨恨。
艾倫,不過是輕輕地,點燃了那根引線。
“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啊?”幕僚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他看著窗外,臉色慘白如紙。
府邸外麵,已經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嘶吼聲。
“打倒奸商奧斯頓!”
“燒死他!燒死這個吸血鬼!”
憤怒的民眾彙聚成一道洪流,一下,又一下,用石塊,用木棒,用他們的血肉之軀,衝擊著府邸那看似堅固的大門。
“跑……快跑!”
奧斯頓終於從那極致的恐懼中驚醒過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知道,再不跑,他就要被那些他曾經視作螻蟻的民眾,活活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