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誰？”他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砂紙摩擦。
“是忠叔，還有……老煙槍讓我來的。”李明立刻報出名字，聲音壓得極低，語速極快，“他說你知道當年帶‘火’字的沉船真相！你有證據！”
聽到“老煙槍”三個字，“水耗子”陳三的瞳孔猛地收縮，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眼中瞬間蓄滿了渾濁的淚水。“老煙……煙哥……他……他還活著？”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受了重傷，但還活著！”李明斬釘截鐵，“他拚死告訴我們你的下落！陳三，沒時間了！追殺你的人就在外麵！證據在哪？”
“追……追殺……”陳三眼中的恐懼瞬間壓過了希望，他驚恐地看向縫隙入口的方向，身體篩糠般抖得更厲害了，“他們……他們來了！來了！要殺我滅口！”他神經質地喃喃自語，雙手死死抓住身下的汙泥。
“冷靜！陳三！”李明用力按住他顫抖的肩膀，目光如炬，直視著他驚恐的眼睛，“老煙槍用命換來的機會！證據！把證據給我！我們才能翻案！才能給你和老煙槍，給當年船上枉死的兄弟報仇！”
“報……報仇？”陳三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這恨意似乎壓倒了恐懼。他死死盯著李明，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和判斷。幾息之後，他猛地咬牙，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顫抖著將一隻一直死死捂在懷裡、沾滿汙泥和血汙的手抽了出來！
那隻手裡，緊緊攥著一樣東西！
李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那也是一塊焦黑的船板！大小形狀，竟與老煙槍拚死送來的那塊極其相似！邊緣同樣是被暴力撕裂的不規則狀！
陳三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這塊船板塞進李明手中。入手沉重，冰冷刺骨，帶著濃烈的焦糊味和……一股極其刺鼻的、李明從未聞過的怪味！像是油脂燃燒後殘留的、帶著硫磺氣息的臭味！
“火……火油！”陳三的聲音如同破風箱，斷斷續續，卻帶著泣血的控訴，“不是意外……是……是有人潑了火油……放……放的火！船上……船上的官糧下麵……藏……藏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帶著泡沫的血沫子，眼神開始渙散，但還是用儘最後的力氣，手指顫抖著指向李明手中那塊船板的某處。
李明立刻將船板湊到眼前，借著那微弱的光線仔細看去。在焦黑碳化的木質紋理深處，一個模糊的圖案痕跡顯露出來——那似乎是一個被烈焰灼燒過、隻剩下小半邊的徽記！
線條扭曲，邊緣焦糊，但依稀能辨認出，那像是一個猙獰的獸首輪廓，尖牙利齒，帶著一種凶戾的氣息！在徽記旁邊，似乎還有一行被燒得幾乎無法辨認的小字，隻能勉強看出“工部…營造…”幾個殘筆！
“看……看到了嗎？”陳三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神開始失去焦距，“那徽……徽記……是……是官船上的……我……我跳河時……看到……看到官船上……有人影……在……在看火……”他猛地抓住李明的手臂，指甲深深嵌入肉裡，回光返照般死死盯著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無儘的怨毒和絕望，“還有……還有私鹽！整船！整船的私鹽！底下……底下還有……還有鐵……鐵疙瘩！像……像弩機……不……不該運的……是……是殺頭的罪……啊——！”
他最後一個“罪”字如同泣血的哀嚎，猛地卡在喉嚨裡！身體劇烈地一挺，抓住李明的手驟然鬆開，瞳孔瞬間放大，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隻有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還死死地瞪著上方腐朽的船板，充滿了無儘的恐懼與不甘！
“陳三！陳三！”李明低呼，探他鼻息脈搏，已是氣絕！
悲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李明！又一條人命！在真相的邊緣戛然而止！他死死攥住手中那塊帶著火油殘味和半邊獸首徽記的焦黑船板，指節捏得發白，冰冷的觸感卻無法熄滅心頭燃燒的怒火！
私鹽！軍械弩機）！官船縱火！指向工部營造司的徽記！還有陳三臨死前看到的官船上的人影！這背後牽扯的，絕不僅僅是漕幫！這潭水，深得足以吞噬一切！
就在這時！
“頭兒！這邊！那破船底下有動靜！”
“媽的！肯定是那‘耗子’躲裡頭！給我圍起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刀疤臉那凶狠暴躁的吼叫聲，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刀劍出鞘的鏗鏘聲，如同催命的鼓點，由遠及近，瞬間打破了船底縫隙的死寂！幾道晃動的人影和刺眼的刀光，已經投射在入口處那掛著的破漁網上！
追兵，到了！
“在裡麵！堵住口子！”刀疤臉猙獰的吼聲如同炸雷，在狹窄的魚尾巷中回蕩。雜亂的腳步聲和刀鋒刮擦牆壁的刺耳聲響迅速逼近破船入口！
船底縫隙內，李明的心瞬間沉到穀底！陳三冰冷的屍體就在眼前，手中緊攥著那致命的證物船板。狹窄的空間，唯一的出口已被堵死！絕境！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從入口側麵堆放雜物的陰影中閃出！是忠叔！他顯然一直潛伏在附近策應！
“少爺！這邊！”忠叔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根本沒看入口逼近的敵人，而是猛地撲向船底縫隙內側一處被大量爛漁網和垃圾覆蓋的、看起來毫無異樣的船板！隻見他枯瘦的手指在船板邊緣某處用力一摳一扳！
“哢嚓！”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那塊看似腐朽的船板竟然向內翻起，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鑽過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濃烈的淤泥腐臭和河水腥氣撲麵而來！這顯然是“水耗子”陳三為自己預留的、通向後麵廢棄河道或汙水渠的緊急逃生通道！
“快！帶著東西走！”忠叔一把將還在震驚中的李明推向洞口，同時迅速將陳三的屍體也拖了過來，用力塞進李明懷裡，“扛上他！他是人證！不能留在這裡！”
“忠叔！那你……”李明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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