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倉臨時騰出的一間小屋內,炭火燒得正旺。
張鐵柱像個儘職的門神,抱著他那根油光鋥亮的擀麵杖,杵在門口,銅鈴般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外麵每一個試圖靠近的人影,嘴裡還念念有詞:“看啥看?俺家少爺說了,閒人免進!再靠近俺可拿擀麵杖招呼了!”嚇得幾個想過來探聽消息的地方小吏縮著脖子跑遠了。
屋內,那被救的閘口小吏裹著厚厚的棉被,手裡捧著一碗熱氣騰騰…呃,或者說,氣味依舊“獨特”的濃湯。
這是張鐵柱特製的“暖身定魂湯”,據說是用老薑、紅糖和一堆不知名的草藥熬的,味道衝得能讓人靈魂出竅,但效果…似乎還不錯?至少那小吏慘白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一絲血色,捧著碗的手也不再抖得那麼厲害了。
李明坐在他對麵,忠叔侍立一旁,氣氛安靜而凝重。
“彆怕,”李明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本官是欽差李明,奉旨全權處理此案。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在閘口任何職?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看到了什麼?隻要你據實相告,本官以性命擔保,必護你和你家人周全!”
那小吏,名叫趙栓子,隻是個負責夜間巡查水位的小吏,職位卑微。
聽到李明“以性命擔保”的承諾,又感受到眼前這位年輕欽差眼中不容置疑的真誠和威嚴,他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動了些許。
他放下碗,雙手依舊緊緊捂著胸口,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而恐懼:
“大…大人…小的…小的不敢說啊…說了…小的全家…都沒命了…”
“有本欽差在,沒人能動你和你的家人!”李明斬釘截鐵,目光如炬,“陛下金牌在此,如朕親臨!你隻需說出真相!天塌下來,有本官頂著!”
或許是“陛下金牌”的威懾,或許是李明眼中那無畏的光芒,趙栓子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崩潰了。
他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一個用油布包了又包、緊緊貼肉藏著的小布包,顫抖著遞給李明。
“大人…小的…小的實在看不下去啊!他們…他們太不是東西了!”趙栓子帶著哭腔,聲音充滿了憤怒和後怕,“閘…閘塌了…根本不是天災!是…是有人害的!”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開始講述那噩夢般的一夜:
“三個月前…工部來人巡檢,領頭的…是工部都水司的胡主事…他…他是景王府杜先生拐著彎的親戚!檢修的工程…被胡主事包給了他小舅子開的營造行!那營造行…就是一群吸血的螞蟥!”
趙栓子越說越激動,恐懼被憤怒取代:“他們…他們根本沒用多少好料!說是上等青石,運來的好多都是…都是城外亂葬崗挖的爛石頭!還有河沙…也摻了泥!小的…小的管庫房鑰匙,偷偷看過料單,也…也偷偷記了賬!”他指著李明手中的小布包。
李明立刻打開油布包,裡麵赫然是一個巴掌大的、浸了水但字跡尚能辨認的小冊子!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每次運料的實際數量、種類夾雜大量“次品”、“風化石”等標注),以及…一筆筆去向不明的銀子數額!後麵幾頁,還詳細記錄了營造行老板分幾次賄賂給負責現場監督和最終驗收的河道廳官員包括一位姓錢的通判)的銀兩數目和日期!數目之大,觸目驚心!
“小的…小的膽小,不敢告發,隻敢偷偷記下這些…”趙栓子聲音又低了下去,帶著恐懼,“可…可昨兒晚上…出大事了!小的值夜,巡查到北閘基那邊…天太黑,小的…小的看到幾個黑影,鬼鬼祟祟的,不是咱們閘上的人!他們…他們好像在基座石頭縫裡塞什麼東西…小的剛想靠近看看…就…就聽到幾聲悶響!像是…像是地底下打雷!然後…然後天就塌了!”
趙栓子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渾身篩糠般抖起來:“石頭…大石頭轟隆隆往下掉!水…水像瘋了一樣衝上來!小的…小的被一塊石頭砸中了腿,又被水衝出去老遠…幸好…幸好被衝進一個石頭縫裡…才…才撿了條命…”
人為爆破!偷工減料!官商勾結!賄賂瀆職!所有的線索,在趙栓子的口供和這份染血的私賬麵前,瞬間串聯起來,指向一個清晰而駭人的鏈條!
“胡主事…景王府杜先生的親戚…”李明眼中寒光爆射!又是景王府!果然是他們在背後搞鬼!為了阻撓漕運新法,竟敢如此喪心病狂,視人命如草芥!
“趙栓子!”李明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你提供的線索,至關重要!本官說話算話,必保你和你家人平安!現在,把你認識的那個營造行老板、還有那個收受賄賂的錢通判的樣貌、住址,詳細告訴本官!”
趙栓子看著李明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和決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用力地點點頭:“大人…小的…小的全告訴您!那營造行老板叫朱貴,外號‘朱扒皮’,就住在城裡西大街…那個錢通判,平時在河道廳…”
喜歡科舉:我的過目不忘太招禍!請大家收藏:()科舉:我的過目不忘太招禍!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