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總算搞定了!”
江韻華用力伸了個懶腰,感覺僵硬的脊椎發出輕微的抗議。畫室裡彌漫著鬆節油、丙烯顏料混合木屑的獨特氣味。他麵前那幅巨大的校慶主題畫作《時光長廊》剛剛完成封層處理,油彩在燈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描繪著從建校初期的黑白影像到如今朝氣蓬勃的校園剪影。
“辛苦啦,大功臣!”許清瑤放下手中的調色板,抽了張濕巾遞過來,示意他擦擦沾染上顏料的袖口。她今天穿了件煙灰色的高領薄毛衣,長卷發隨意挽了個髻,幾縷發絲垂落頸側,在專注工作時顯出幾分不同以往的沉靜。“尤其是這個老禮堂的玻璃花窗光影,處理得真好,比預想的還要出彩。”她指著畫作中央一處細節,真誠地讚歎。校花的光環在這種創作氛圍下悄然隱去,剩下的是對作品純粹的投入。
江韻華接過濕巾,胡亂擦了擦,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許清瑤沾了一點赭石色顏料的臉頰上。她毫無察覺,還在端詳著畫麵。他耳根微熱,趕緊移開目光,故作隨意地說:“嗐,也是清瑤學姐你定下的基調和細節要求好,我就隻是個畫畫的機器。”
許清瑤忍不住笑了,眉眼彎彎,那一瞬間的風情讓滿室色彩都仿佛更鮮活了一些。“畫畫機器可畫不出這麼有溫度的作品。”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快五點了,明天要送到宣傳欄正式安裝,今天就這樣吧?你也累壞了吧?要不要……”
她後麵的話被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聲音來自江韻華放在畫架旁帆布包裡的手機。
他連忙掏出來一看,屏幕上跳動著“老媽”兩個字。“喂,媽?”
“韻華啊!”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慣常的急切,“你現在在哪兒?回家路上了嗎?趕緊趕緊,氣象預警說今天傍晚有強雷陣雨!看這天色已經陰下來了!你哥呢?我打他電話沒人接,他是不是還在咖啡廳?讓他彆磨蹭趕緊回家!”
幾乎是同時,江韻華和許清瑤的目光都轉向了畫室那扇大玻璃窗。果然,不知何時,上午還明媚的天空已是鉛雲低垂,沉甸甸地壓下來,遠處天際線處甚至能看到隱約的、無聲的閃電明滅,空氣也變得濕重悶熱,帶著山雨欲來的氣息。
江韻華心裡咯噔一下,嘴上趕緊應付:“啊…我在學校畫室,剛畫完畫……好好好,知道了媽,我馬上就回!哥可能在忙沒聽見電話,我再聯係他!”掛了電話,他臉色有點苦:“完了,我媽跟氣象雷達似的。看樣子這場雨不小,而且馬上就來,得趕緊走了。”
許清瑤也意識到問題的緊迫性,迅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嗯,快走。你帶傘了嗎?”
“我……”江韻華語塞,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好像…落在教室了。”
許清瑤動作頓了一下,拉開自己隨身的大帆布提包,翻找了一下,最後隻拿出一把明顯裝不下兩個人的、小巧的隨身晴雨折疊傘。“我隻有這一把小的。”她無奈地聳聳肩。
“啊?”江韻華看著那把小傘,再看看窗外愈發陰沉的天色,一時有點傻眼。總不能讓女生淋雨自己打傘?可這把小傘兩個人打,跟沒打區彆也不大……
同一時間,距離學校兩個街區外,一間以藍灰色調為主、布置得舒適安靜的咖啡廳裡。臨窗的角落位置,江明華正對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屏幕上是複雜的代碼編輯器界麵,一個正在運行的程序在後台窗口閃爍。
他對麵,林雪萍捧著一杯熱氣嫋嫋的茉莉花茶,膝上攤著翻開大半的生物必修二教材。她麵前的馬克杯空了,裡麵殘留的拿鐵奶漬形成一個好看的漩渦。
“這個api接口的權限問題還沒處理好?”林雪萍的目光從教材上抬起,看著男友微微蹙起的眉心,輕聲問道。自從上次圖書館偶遇後,江明華會偶爾向她提及自己利用課餘時間自學編程,接一些不算太複雜但能鍛煉能力的遠程小項目。此刻的他,眉頭微鎖,神情專注,帶著一種區彆於高中生的、工作時的沉穩氣質。
“嗯,”江明華沒有抬頭,指尖敲擊不停,屏幕的光映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服務商那邊給的文檔有點模糊,邊界值測試總是報錯,卡在幾個異步處理的兼容性上……”他低聲解釋著,完全是解決問題的狀態,“再給我兩分鐘,讓我處理完這個關鍵節點,否則保存不了當前進度。”
“好,不急。”林雪萍溫柔地應著,重新低下頭看書,沒有絲毫不耐煩。她知道他能處理好。窗外天色突變帶來的暗沉並沒有過多影響這個角落的寧靜,隻有他鍵盤敲擊的輕微聲響和她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一種信任和理解在安靜中流淌,即使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親密感依舊充溢在空氣中。
江明華全神貫注,終於找到問題所在,手指如飛地修改了幾行代碼,然後按下保存和編譯的快捷鍵。看著代表運行成功的綠色提示符出現,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整個人鬆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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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端起已經有些涼掉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大口。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窗外一片昏暗,雨點已經劈裡啪啦狠狠地砸在了落地窗玻璃上,瞬間留下道道水痕,密集得連成一片水幕,將窗外的街道和行人衝刷得模糊不清。
雷聲轟鳴而至,仿佛在頭頂炸開。
“這雨…下得這麼猛?”江明華訝然。剛才太過投入,完全忽略了天氣的變化。
林雪萍也放下書看著窗外,密集的雨點讓外麵的世界在咖啡廳溫暖的光線下朦朧得如同印象派的畫作。“真大啊,氣象預報說有雷雨,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對自然的感慨,卻沒有絲毫慌亂。
江明華下意識摸出手機,這才看到屏幕上幾個未接來電和一堆信息。有母親催他們兄弟回家的,有老爸讓注意安全的,還有弟弟剛剛發來的一大串信息:
「哥!哥!急!」
「你在哪兒?!咖啡廳?還沒走?」
「我去!外麵下暴雨了!超級大!」
「我沒帶傘!救命!困在教學樓了!」
「一個哭嚎的表情包)」
「你在店裡嗎?還有傘嗎?救救你可憐的弟弟!」
江明華忍不住扶額,這風風火火的架勢,果然是江韻華。
他快速回複弟弟:「在店裡,正要走。有傘。」
回完信息,他才注意到女友看著他的動作,眼中帶著詢問。江明華無奈地解釋道:“是韻華。這家夥在學校畫室弄校慶的畫,沒看天氣,也沒帶傘,現在被困在教學樓門口了,吱哇亂叫的。”
林雪萍想象著那個場景,不禁莞爾。對於江韻華這個在她課堂上有時會有點小滑頭但天賦不錯的學生,她更多的是覺得有些孩子氣的好笑。“那我們走吧?正好給他送把傘。”作為老師,她需要避嫌,但作為江明華的女友,順帶關照一下他自己的弟弟,這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