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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發什麼呆?”許清瑤聲音不大,介於練舞後的微喘和氣息不穩之間,聲線帶著點運動後的沙啞和顆粒感,在這嘈雜的背景音裡,卻清晰地、直接地傳入江韻華的耳朵,敲打在他的鼓膜上,“看排練都能看出一臉……行為藝術?”她後半句刻意放輕了些,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調侃,眼神專注地落在他臉上正被擦拭的地方,那一點無奈似乎被她巧妙地藏起,隻留下一點點極淡的、難以分辨是好笑還是好奇的痕跡。
紙巾擦過皮膚帶來微涼陌生的觸感,伴著她指尖隔著紙巾傳遞來的、細微而堅定的力道。女孩身上蒸騰的溫熱水汽混合著汗水氣息,還有那近距離帶來的強大存在感,瞬間構成一個密閉的小小空間,將江韻華牢牢地釘在原地。
血液仿佛刹那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一乾二淨,留下冰火交織的麻木。後背、臉頰、耳根……所有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都在瘋狂升溫灼燒。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失控狂跳的聲音,每一次撞擊都震得喉嚨發緊,口乾舌燥到說不出半個字。
他的眼珠僵硬地停留在許清瑤的鼻尖附近,不敢再往上挪動分毫去看她的眼睛,所有的感知力都被那張在視野中無限放大的雪白紙巾和她穩定擦拭的動作所攫取。
她靠得太近了。那股混雜著汗水、身體微熱、還有某種清冽皂香的獨特氣息將他密不透風地包圍、滲透、碾壓。
“嗤拉”一聲細微的輕響,那張沾滿了大片熒光紅的紙巾被她隨手揉成一團,精準地拋進了不遠處的垃圾簍。那張原本被油彩汙染得有些滑稽的臉龐,隻剩下一點不太明顯的淺紅痕跡。
她不再看他,隻是隨意地拍了拍手,撣掉並不存在的紙屑,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平淡淡,尾音輕飄飄地往上揚了一下,似乎覺得眼前的小插曲結束得恰到好處:“行了,清理現場吧江同學,等會兒老師看到你弄臟這麼多東西,恐怕真要變‘花臉貓’了。”說完,不等江韻華有任何遲鈍的反應,她輕盈地轉身,幾乎是毫不留戀地,迎著舞台方向投來的追光燈光,再次快步走向那片屬於她的、亮得有些虛幻的世界。
留下江韻華一個人,兀自站在道具區這片光影交織的晦暗裡。臉上被她碰過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冰冷的紙巾觸感和她指尖隔著紙層傳遞來的、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灼熱。剛剛那幾秒鐘的衝擊太過強烈,像一個短暫而絢麗的夢境爆炸,餘響仍在神經末梢嗡嗡作響。
心臟依舊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他怔怔地看著許清瑤走遠的背影重新被舞台的強光吞沒,再低頭看看自己沾滿紅油彩的手,還有地上那一攤被顏料毀掉的宣傳冊。茫然了幾秒鐘,他才猛地蹲下身,手忙腳亂地試圖把還能挽救的道具和汙染不算太重的宣傳冊分開。動作間帶著點從未有過的慌急,好像要把剛剛那短暫的錯愕也一並收拾打包藏起來似的。
體育館排練的喧囂聲浪如同海潮般一波波湧來,在光線略顯晦暗的觀眾席角落被稀釋了些許。林雪萍站在這一小片相對安靜的高處台階上,目光看似專注地掃視著下方混亂忙碌的學生舞台區域。作為參與籌備校慶的年輕老師之一,這巡視的身份給了她一點短暫的喘息空間,恰好避開剛才江明華被數學題徹底吸進去那一刻帶來、她未能完全平複的心悸。
她努力將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投向舞台邊緣正在鋪設新背景板的幾個學生,目光掠過他們踩在梯子上動作不穩卻依舊嘻嘻哈哈的身影,心裡默默評估著安全隱患。可視覺邊緣卻總忍不住要捕捉那道挺拔熟悉的身影——江明華還坐在不遠處的階梯座位上,低著頭,眉心微蹙,對著攤開的演算紙,幾乎要將整個人埋進那些複雜如荊棘叢生的數理符號之中。午後的陽光透過高處的氣窗落下一束,恰好照亮他握筆的手指關節,那裡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
指尖那被無心觸碰留下的酥麻感似乎還在頑固地蔓延……
“林老師,三號背景板位置確認了。”一個學生跑上台階彙報。
“好,”林雪萍立刻回神,聲音沉穩,不帶絲毫方才心緒不寧的痕跡,“讓梯子邊的同學下來,換一個角度加固,那邊承重有點歪。”她迅速指出細節,思路清晰得仿佛從未走過神。
交代完畢,她正要向舞台後方走去,查看另一處需要協調的燈光布線時,手腕處突然傳來一陣溫熱堅實的包裹感!
一隻寬大的、帶著熟悉力度的手掌毫無預兆地覆蓋了上來,輕輕地、卻不容掙脫地圈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恰到好處,帶著毋庸置疑的牽引意味。
林雪萍呼吸猛地一窒,條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腕。同時本能地側過頭——果然是江明華!不知何時,他已放下了那堆折磨人的數學題,悄然走到她身側,站在比她低一級的台階上,此刻正微微仰頭看著她。那雙總是沉浸於數理邏輯的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的輪廓,剛才解題時的擰眉困惑被驅散一空,隻盛著滿滿亮晶晶的柔軟笑意,還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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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師辛苦了,”他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喉間帶著點笑意震動的磁性,像溫熱的溪流刷過鵝卵石,極其自然地鑽進她的耳朵,“剛才是我的筆沒墨了,有點‘饑不擇食’,誤‘傷’到你了,抱歉。”他用玩笑般的話語輕鬆揭過那個微妙的小尷尬,眼神坦坦蕩蕩,仿佛真的隻是為了一個無心之失而道歉。
說著道歉的話,可他握著林雪萍手腕的手指非但沒有鬆開,反而順勢極自然地向下一滑,穿過她微微蜷起的手指縫隙,直至十指緊密地相扣。手掌貼合著她的掌心,指根纏繞緊貼,帶著薄繭的指腹清晰可辨地摩挲過她指背細膩柔軟的皮膚,掌心的溫熱源源不斷地熨帖過來。
這樣驟然、如此大膽、在隨時可能有學生目光掃過的公共場合,尤其是在她剛剛巡視強調過秩序的這個身份位置……
林雪萍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向了臉頰和耳廓,脖頸後的皮膚瞬間繃緊。心跳在猝不及防的牽絆中陡然加快了倍數。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抽手後撤,同時目光迅速又帶著點警惕地掃向四周——舞台邊緣的學生在專注搬運背景板;燈光操作台旁的技術組正爭論著角度;後排幾個候場的舞蹈隊員在拉伸韌帶……暫時無人注意到這片位於角落台階上短暫的、停滯的兩人。
然而就在她這電光石火般環顧、緊張地捕捉潛在視線的瞬間,江明華也敏感地察覺到了她驟然僵硬的身體反應。他指腹間那帶著安撫意味的摩挲停了下來。
下一刻,他那緊扣的手指,如同潮水般自然退卻——但沒有徹底放開。滑落回到隻鬆鬆圈著她溫熱的手腕狀態。肌膚之間重新隔著薄薄一層她衣料的距離。
“放心,‘傷員’,”他嘴角勾起一個更大的弧度,眼神亮晶晶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純粹的、少年氣的狡黠,“現在是安全地帶。剛才那題卡了我好久,謝謝你給我梳理的思路,”他捏了捏她的手腕內側,力道輕柔得像是一根羽毛掠過,“還有那個咖啡杯的定位。”
這補充的一句,將話題瞬間從危險的曖昧地帶拉回他們之間最安全、最坦然的“學習”基石上。手腕處的暖意清晰又帶著足夠禮貌的距離感,那份親昵恰到好處地被約束在一個安全的範圍。
林雪屏緊繃的神經線條,被他這恰到好處又極具分寸感的退讓、再加上一個極好的台階轉移話題到咖啡和學習)給悄然撫平了。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後背緊繃的肌肉在放鬆。臉頰上的熱意依然頑固,但心口的慌亂已開始平複。
視線落在兩人相扣又改為相攜的手腕上,林雪萍唇角也不自覺地抿起一點幾不可察的上揚弧度,那弧度極淺,卻足夠真實。她沒有再強硬地掙脫手腕,也沒有刻意調整站姿遠離。隻是身體不再顯得那麼僵硬。
“……少耍貧嘴,”她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微顫,目光從他笑得過分開朗的臉上移開,重新投向下方舞台中央,“那題是常規壓軸難度變種,你沉下心想想,彆光靠條件反射抓我的筆。”語氣裡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清冷,仿佛隻是老師對學生的尋常叮囑。但懸在身側那隻被江明華鬆鬆圈著手腕的手,自然垂落的姿態裡,已經透出一點默許般的安然。
江明華的笑意在她這句看似尋常的責備裡更深了。他順從地“哦”了一聲,手指依舊鬆鬆地搭在她細瘦的腕骨上。這一次,林雪萍沒有掙開。兩人就這樣並排站在台階高處,下方舞台上的光影和人聲流動不息,像一幕幕與他們隔著一層透明屏障的鬨劇。
夕陽的光芒穿過體育館頂層巨大的玻璃幕牆,像傾瀉而下的熔金,潑灑在空曠的館場內。光柱斜斜地切割開空間,在光亮與陰影的交界處投下長長的、相互依偎的影子。
兩道被拉長的影子安靜地投在台階水泥地麵上。
下方舞台區域的喧鬨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靜謐光線柔化了邊緣。燈光師在調試,幾束彩色的光暈緩緩在空氣中交替遊走,帶著一種慵懶的夢幻感。樂隊的校慶開場曲練習暫停了,隻剩下鍵盤手在即興彈奏一段舒緩的旋律,斷斷續續的音符像水珠,滴落在被光線染成暖橙色的空氣裡。
林雪萍微微偏過頭。視線沒有直接對上江明華的臉,而是低垂著望向兩人腳下被夕陽鍍上溫暖金邊、又被逐漸加深的暮色不斷拉伸變形的影子。影子裡的輪廓已經模糊得難辨身份界限,隻有兩道緊緊相依的、被光線雕刻出的黑色輪廓,無聲地貼在一起,隨著遠處傳來隱約調試音控台的指令聲,影子如同呼吸般極其輕微地起伏搖曳。
她感覺到圈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又悄然收緊了半分。江明華的手指,不再是剛才那種帶著小心試探的鬆鬆圈握,而是更踏實、更穩固地包裹住她手腕後側的弧度。他的拇指指腹甚至極輕地在她手腕內側極敏感的肌膚上劃過一下,快得像一次被光線角度改變引起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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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觸感讓她下意識地想蜷起指尖。
“咖啡……”林雪萍突然開口,聲音很輕,甚至不像對旁邊的人說的,更像一句自言自語。目光卻依舊落在下方舞台邊緣幾個女生圍著看舞蹈回放的剪影上,視線沒有聚焦。她在找一個足夠日常、足夠將剛才那點被牽引出的、細微漣漪重新壓回去的錨點,“……味道還行嗎?”
這話問得突然,甚至跳脫。但江明華幾乎立刻就懂了她的用意。一種了然又帶著點心領神會的愉悅瞬間點亮了他的眼眸。
“嗯,”他應道,嗓子眼帶著一點被笑意潤透過的低啞,“簡直比競賽標準答案還讓人……提神。”他故意拖長了最後兩個字的尾音。感受到手腕處傳來極其輕微的一下反捏——是林雪萍的手指隔著衣料在他手上快速壓了一下,像是對這個有些刻意的評價做出的小小反擊。
他眼底笑意更深,沒有再說話。隻是極其自然地、用肩膀最外側的位置,極其克製又迅速地貼了一下林雪萍同樣位置的肩線。一個快得在光影變換下難以被察覺的依靠姿態,一觸即分,甚至沒有在影子上引起分毫波動,仿佛隻是為了調整站姿的順勢而為。
兩人重新安靜下來。下方舞台上的燈光師終於調好了主光束,一束耀眼的白光驟然刺破體育館暮色漸深的半明半暗,打向空無一物的舞台中央,光柱裡的塵埃如金粉般狂舞。鍵盤手即興的旋律也在這一刻恰到好處地滑向一個帶點惆悵的休止符。
長長的、彼此交織的影子上,似乎有一道模糊的輪廓微微傾側了那麼一點點的角度,像是光影裡無聲的訴說,與那道被拉得極長的影子重合部分,好像又悄然密實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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