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再次響起。充滿力量感的電子樂點如心跳般砸落。兩人迅速進入狀態,從相互試探的眼神觸碰,到肢體的牽引、追逐、糾纏。江韻華的手臂有力地托起許清瑤輕盈的身體,她的腰肢在空中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線。在音樂節奏最強烈的一個鼓點處,江韻華仿佛將全身力量灌注於雙手,向上猛地推送,同時自己迅疾抽身!
許清瑤像一隻失去桎梏的鳥,驟然向後大幅度傾倒,手臂舒展如同垂落的羽翼,她的目光精準地望向原本托舉她的方向,眼神中帶著難以置信的錯愕、一絲恐懼,隨即沉澱為某種深沉複雜、難以言說的凝視。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凝固。汗水甩出一道晶亮的光弧。身體繃緊到極限的張力感透過空氣清晰地傳遞出來。
“好——!”舞蹈老師率先喊出聲,帶著激動的讚許,“就是這個感覺!韻華放手時機非常準!清瑤的肢體表現和眼神太到位了!張力、脆弱感和那種未完成的傾訴欲都出來了!漂亮!”
林雪萍也看得心頭一緊,隨即被那強大的藝術感染力所震撼。雙人舞要求的不隻是技巧,更是無間的默契與情感的深度共振。此刻場中的這對璧人,他們的肢體語言裡,流動的不僅僅是動作本身,更有某種暗流湧動的、隻屬於青春年少才會有的熾熱情愫和試探。那種情感張力遠超同齡人簡單的好感,帶著碰撞的星火和相互吸引的磁場。
江韻華第一時間衝過去,在許清瑤即將完全倒地的瞬間,穩穩托住了她的腰和後背。許清瑤借力站穩,急促地喘著氣,眼神裡還帶著剛才投入的情緒餘燼。江韻華低聲問:“怎麼樣?沒事吧?”
“嗯……”許清瑤點點頭,剛才排練中那點小小的爭執似乎已被這默契的成功拋在腦後,她看著江韻華近在咫尺、還帶著汗水和關切的臉,明亮的眼睛裡流淌著喜悅、興奮,和一絲極難覺察的羞澀,“這次……很棒。”她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江韻華耳中。他緊繃的臉上綻開一個大大咧咧卻又無比真誠的笑容,汗水淋漓卻顯得異常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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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近距離對視了幾秒。陽光透過巨大的排練窗,恰好將一片斑駁跳躍的光影投在他們身上,空氣中飛舞的微塵仿佛都凝固成了金粉。那一瞬間,排練廳裡其他的一切都模糊褪色,隻剩下兩人之間無言卻飽滿的空氣。直到旁邊指導老師再次出聲提醒整體隊形配合,兩人才仿佛被驚醒,觸電般微微分開些許距離,臉上卻都染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紅暈。他們彼此有些慌亂地錯開目光,重新投入到與周圍同學的合排中,但身體無意間的靠近、眼神偶爾的短暫交彙,依然泄露著那無法掩飾的悸動。
林雪萍默默看著這一切,作為教師和長輩的雙重視角,她洞悉著這份青春情愫在高壓排練和藝術碰撞下的發酵過程。心底湧起的除了為師者看到學生潛力和默契的欣慰,更有一種“走過同樣的路”的溫柔感慨。她也曾是十六七歲的少女,也曾有過目光無法移開的那個人,也曾擁有過舞蹈排練廳裡汗水蒸騰中令人心顫的小心動。
沒有打擾他們,林雪萍在角落裡又默默看了幾個不同班級的節目片段,和各自的負責老師交換了意見。離開排練廳時,她感覺腳步都輕盈了不少。藝術的力量總能穿透日常的煩囂,喚起人內心深處的共鳴和柔軟。
黃昏時分,林雪萍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從辦公室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路過行政樓下那棵全校聞名的老香樟樹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靠在那裡打電話。是江韻華。他應該是在等許清瑤,手裡還拿著一瓶沒喝完的運動飲料,另一隻手插在褲兜裡,顯得有些百無聊賴。但他臉上沒有不耐,眼神不時瞟向藝術樓的方向。
林雪萍腳步頓了頓,沒有立刻過去。她聽到江韻華對著電話說:
“……嗯,瑤瑤還沒出來,估計在換衣服收拾包……您放心,我會看著她回去……知道了,張媽,她晚飯就在食堂解決了……”
應該是江家張媽打來的。這通充滿家常關懷的電話讓林雪萍莞爾。就在這時,藝術樓的玻璃門被推開,許清瑤背著雙肩包,腳步輕快地走了出來。她顯然洗過澡,微卷的長發還帶著水汽,自然地披散著,換上了一身清爽的碎花連衣裙,整個人在夕陽的餘暉中,精致得像一個剛出爐的白瓷娃娃。她一眼就看到了樹下的江韻華,臉上立刻綻放出明快的笑容,加快了腳步朝他小跑過去。
林雪萍識趣地轉身,選擇了另一條通往教職工宿舍的小徑繞開。她不想打擾這一刻隻屬於他們的靜謐和美好。回望的最後一瞥,是夕陽將那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香樟樹茂密的枝葉在他們身上投下搖曳不定、卻又溫柔異常的光影。江韻華已經把飲料瓶蓋擰好遞過去,許清瑤正仰著頭跟他說笑,晚風輕輕拂動她鬢角的碎發。這畫麵乾淨美好得不忍觸碰。
回到自己小小的宿舍,林雪萍放下包,第一時間拿起手機。果不其然,江明華的消息安靜地躺在那裡,發出時間是半個小時前:
【老爺子又給我灌輸了一堆他的‘古建築修複理論’,我快變磚家專家)了。你那邊忙完了嗎?今天‘戰場’情況如何?】
字裡行間帶著熟悉的調侃和關心。林雪萍疲憊地靠在沙發上,臉上不自覺地浮現溫軟的微笑。一天的紛繁複雜,仿佛都能在這簡單的問候裡沉澱下來。她解鎖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輕盈跳躍:
【剛進家門。戰場暫時平息,前線傳來捷報。重點節目雙人舞今天扣下關鍵一環,效果驚人附帶一個點讚的表情)。另外,你的那個抽象廊柱設計,被美術組集體膜拜了。晚飯陪老爺子吃得可好?張媽念叨你沒有?】
她想了想,又特意補充了一句,目光裡透著溫柔與回味:
【回來路上看到韻華在香樟樹下等許清瑤,那種少年人純粹美好的畫麵……忽然就想起我們高中時,好像也有過類似的一幕?籃球場旁邊的老梧桐?我記得某人那會兒總是打完球就杵在梧桐樹下的樣子。】
發送出去,她放下手機,走到窗邊。窗外暮色四合,老香樟樹的輪廓在漸暗的光線中模糊成一片溫柔的暗影。回憶是溫暖的潮水,慢慢浸沒心田。那些泛黃的、閃著金邊的舊時光畫麵裡,總是有一個穿著白襯衫、籃球背心被汗水浸濕、臉上帶著張揚笑意、眼神卻專注地望著自己的少年身影。
那時候的愛情,像剛剛學會飛翔的雛鳥,莽撞、笨拙、橫衝直撞,卻又那麼鮮活、熱烈、充滿不計後果的坦率。心跳的聲音像擂鼓,每一次對視都如同星辰相撞。羞澀的微笑和故意躲避的眼神下,是壓抑不住的向往和歡喜。手心的薄汗,操場跑道上的追逐,習題冊下麵傳遞的小紙條,偷偷排練時偶爾觸碰到的指尖……
林雪萍輕輕閉上眼,仿佛能聽到十七歲夏天躁動的心跳和籃球拍打塑膠地麵的回響。那時的林雪萍和江明華,與今天的江韻華和許清瑤,像時空長河中的一次隔空呼應。愛情的形式在變,時代背景在變,但那內核裡燃燒的赤誠、依賴和被對方吸引的光華,從未真正改變過。
手機屏幕亮起,江明華的回複到了:
【老梧桐!那可是我的‘戰略根據地’!每次都知道你練完琴回教室必走那條路。附帶一個得意的表情)今天看他們在香樟樹下,是不是比我們那時候更‘偶像劇’一點?至少江韻華那小子比我會裝酷多了。張媽當然念叨了,說我們都不按時回家讓她廚藝沒了價值。對了,老爺子新研究想買棟老房子改造做民宿,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順便……重溫一下‘根據地’氛圍?】
林雪萍看著那條信息,尤其最後那句帶著點小“陰謀”意味的邀約,笑意從眼底一直蔓延到唇邊,像漣漪在水麵層層漾開。她捧著手機,感受著胸腔裡那顆心,既為少年們的清甜純澈而觸動,更為穿越時光、曆久彌堅的深情而安穩。她指尖輕點,窗外路燈恰好次第亮起,將她的側影溫柔剪貼在窗玻璃上。
【裝酷和戰略是兩回事。不過……周末的‘偵察任務’,我批準了。記得帶好地圖以及一顆懷舊的心)。】
發完這條,她放下手機,望向窗外。城市的燈火已經在遠處連成星河。夜色溫柔如水,將過去與當下、少年熾熱與成年穩重的雙重心緒,悄然融合,沉澱為心間一片靜謐溫暖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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