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
路邊的梧桐樹發了新芽。
狹窄的胡同裡,隻見一個盤著發的年輕女人扶著腰,頂著一個尖尖的孕肚走了出來。
提著馬桶向官茅房走去。
隻見幾個年輕的工人拿著刷子,提著油漆,在灰白的牆壁上,用紅漆刷出八個大字,解放思想,實事求是。
現在是1979年。
改革的春風吹響大地。
這意味著什麼,普通人不知,但國家好,人民過的就好,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神情。
但闞青青最近的喜悅顯然和旁人的不一樣,她那當兵的丈夫,過年的時候給公婆來信了。
說今年三月退伍,回來後,就不走了,他們一家子以後再也不用過聚少離多的日子了。
這封信上,問候了公婆、小叔子小姑子最近的情況,但唯獨沒有提起闞青青的名字。
她問公公。
丈夫給她單獨寫信了嗎?
公公說,我兒子當兵這麼忙,哪有空單獨給你寫信,寫一封大家一起看不就行了嘛!
女人就是事多。
闞青青傻傻的賠笑了兩聲,認為是自己要求的太多,丈夫忙,她做妻子的應該體諒。
便回了一句也是。
婆家人根本沒聽她說什麼,直接跳過話題說小叔子小姑子也大了,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如今大兒子出息,小的兩個也能找個好人家,闞青青見融不進去話題正準備起身去洗衣服。
婆婆卻喊住了她。
婆婆說,長嫂如母,她這個大嫂到時候得給小叔子準備彩禮,給小姑子準備嫁妝。
闞青青說好。
她嫁進方家,就是方家媳婦,既然是一家人,那她的工資和嫁妝用來補貼婆家應該的,用不著分這麼清。
她一句話,讓婆家的人個個喜笑顏開,他們還不忘記誇她是好兒媳好嫂嫂好媳婦。
她也這麼認為,還很高興。
闞青青走到官茅房,發現這裡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便自覺的排在了隊伍的最後麵。
他們大雜院住了幾十口人。
院裡沒有建茅房,全部都得來胡同官茅房,導致每天早上都有很多人上廁所倒馬桶。
官茅房建的十分簡陋,並排挖幾個長方形的坑,周圍鋪上磚,裡麵沒有任何衝水設備。
所以上一個人拉完屎,下一個再進去時,那臭氣能把人熏死,到熱天的時候看到蚊蟲在糞便上亂飛。
拉完屎的張嫂。
提著褲腰帶從茅房裡走了出來。
見又是她便問,“衛國媳婦,你怎麼又來倒馬桶了,你這一大早上跑了四五趟了吧。”
闞青青輕輕嗯了一聲,“我今兒起的早,就順手幫公婆、小叔子、小姑子的一起倒了。”
賢惠的媳婦見過,賢惠到幫公婆小叔子小姑子倒馬桶的不多,這已經不叫賢惠。
這叫作踐自己。
解放都多少年了,伺候到這種地步和以前大富之家的丫環有什麼區彆,張嫂子心裡蛐蛐著。
但嘴上卻是另一個意思,“你看你這麼賢惠,還讓我們這些懶媳婦怎麼活啊。”
“張嫂子可不懶,我婆婆天天在而我耳邊說,你勤快著呢,讓我好好學你呢。”闞青青如實說道。
張嫂子歎氣。
闞青青這媳婦,性子單純,為人善良,是遠嫁,娘家人不在身邊,被婆家人可勁的忽悠。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