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淩亂的腳步聲在沫芒宮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敲打出令人心慌的鼓點。
一位複律官臉色煞白,抱著幾份被捏得皺巴巴的文件,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進升降梯。
平日裡肅穆莊嚴的宮殿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蜂巢,嗡嗡作響的混亂填滿了每一個角落。
他所經之處,一張張麵孔映入眼簾,無一例外地寫滿了驚恐。
平日裡一絲不苟、步履沉穩的官員們此刻像無頭蒼蠅般奔走,低語彙集成焦慮的洪流。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幾名穿著白大褂的醫務人員推著擔架車匆匆穿過人群,車輪碾過地麵的聲音異常刺耳。
擦肩而過的同事瞳孔放大,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有人靠在牆邊,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有人則神經質地來回踱步,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執律庭…徹底毀了…”
“入侵者…太可怕了…”
“那維萊特大人…他…”
“…遇襲了!天哪!”
“…情況不明…流了好多血…”
......
這些破碎的詞句如同鋼針,狠狠紮進複律官的耳膜,再順著神經蔓延至四肢百骸,帶來刺骨的寒意和麻木。
他感覺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機械站在升降機裡,挪向複律庭的大門。
踏入複律庭的瞬間,更大的聲浪將他淹沒。
這裡成了混亂的核心。
平日井然有序的辦公區域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桌椅歪斜。所有能聚集的人都擠在一起,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擔憂而拔高、變形。
“執律庭的警備係統完全癱瘓了!”
“傷亡慘重!卡佩羅他們…!”
“遇襲!就在執律庭走廊!現場超多血跡!”
“最高審判官遇刺!楓丹的天要塌了!”
......
每一個“執律庭”、“遇襲”、“那維萊特大人”的字眼都像重錘,狠狠砸在複律官的心上。
他踉蹌著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幾乎是癱軟地跌坐在椅子上,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後背的襯衫。
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隔著一層晃動的、渾濁的水幕。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帶著勁風,如同離弦之箭般從他工位旁掠過,速度快得隻留下一抹深色的殘影。
那身影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衝向複律庭深處那條通往最高審判官私人領域的走廊,目標明確——那維萊特大人的辦公室!
是莫洛斯大人!
複律官麻木的神經被這疾馳而過的身影刺了一下,心底湧起一絲微弱的、自己也說不清是希望還是更深的絕望的悸動。
————
沉重的雕花木門被一股力量猛地推開,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莫洛斯站在門口,胸膛劇烈起伏,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急切地掃過室內。
沒有。
那張寬大的、總是堆滿卷宗的辦公桌後,空無一人。
沒有那個永遠挺直如鬆、仿佛能撐起楓丹整片天空的熟悉身影。
預想中最壞的可能性瞬間攫住了莫洛斯的心臟,將它捏得生疼。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喉嚨口的腥甜,腳步沉重得如同陷入泥沼,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向那張空蕩蕩的辦公桌挪去。
冰冷的絕望如同藤蔓,從腳底纏繞而上。
然後,他的目光定格在桌麵上。
——那柄象征著最高審判官無上權威與力量、由他與芙寧娜親手贈予的精美權杖,此刻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從上端,斷裂成了兩截。
斷麵猙獰,閃爍著冰冷的光澤,仿佛一個無聲的、殘酷的宣告。
莫洛斯感覺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間凍結,手腳冰涼,指尖麻木得失去知覺。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著,幾乎不敢觸碰那冰冷的斷口,視線順著杖身滑落,最終停留在斷裂處附近,杖身光滑的表麵上——
那裡被人用某種尖銳的、粗暴的工具,歪歪扭扭地留下了一個極其簡陋的“簡筆畫”。
一隻線條粗糙、比例失調、帶著幾分童真意味的球球海獺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