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
潮濕陰冷的空氣混合著煙草和消毒藥水的刺鼻氣味,在狹小的石屋內彌漫。
壁爐裡的柴火劈啪作響,卻驅不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壁爐之家的孩子們蜷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出,目光紛紛投向房間中央那個倚靠在沙發上的身影。
阿納托利,或者說,那個曾經風度翩翩、笑容優雅的“父親大人”,此刻的模樣足以讓最老練的戰士都倒抽一口冷氣。
他精心打理的燦金頭發淩亂地粘在汗濕的額角,那張足以迷惑楓丹貴族的俊臉此刻腫脹變形,鼻梁歪斜,一隻眼眶烏青發紫,嘴角裂開的口子凝固著暗紅的血痂。
更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臂,以一種絕對違背人體結構的詭異角度軟軟地垂落,骨頭明顯是碎成渣了。
昂貴的定製大衣沾滿了泥土和不知名的汙漬,被隨意丟在一邊,露出底下被撕裂的襯衫和青紫交加的皮膚。
“父親大人…”
一個青年忍不住上前一步,“您傷得好重,需要找醫生嗎?”
阿納托利僅剩的左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冰藍色的瞳孔裡沒有絲毫溫情,隻有野獸般壓抑的痛苦和更深的暴戾。
他扯了扯腫脹的嘴角,牽動傷口,發出一聲嘶啞的抽氣。
“嗬…醫生?”他聲音含混,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不用。一點小麻煩…路上摔了一跤,被幾條不長眼的野狗追著咬了幾口而已。”
這拙劣的謊言連角落裡的孩子都不信。
摔跤能摔出這種遍布全身的鈍器打擊傷?能摔斷整條手臂?但他們不敢質疑。
阿納托利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比窗外的寒風更刺骨,那是一種計劃受挫、顏麵儘失後醞釀的滔天怒火。
他艱難地用左手撐起身體,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和錯位的關節,劇痛讓他的額角滲出冷汗。
但更痛的是他的自尊。
他閉上眼,楓丹執律庭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交鋒再次浮現。
那維萊特…那個深藏不露的最高審判官!
他本以為對方隻是個手握權柄的文職,頂多有些格鬥技巧。
但現實給了他沉重的一擊,那舉手投足間對水元素絕對的控製力,那深不可測的威壓…那根本不是人類能達到的境界!
那是…怪物!還有最後那股幾乎將他周身冰元素力瞬間抽空、碾壓的恐怖力量…
再加上那個尚未真正出手、但作為水神必然同樣深不可測的芙寧娜…
阿納托利猛地睜開眼,僅剩的瞳孔裡寒光四射。
兩個神明級的戰力!
楓丹的水,比預想中深太多了。
以往在納塔、在蒙德那種依靠執行官武力威懾和外交訛詐就能橫行霸道的手段,在楓丹這塊硬骨頭上徹底失效了。
他引以為傲的力量,在那維萊特麵前簡直像個笑話。
這次行動,代價慘重,不僅自己重傷,德米特裡和達尼婭也折了進去。更重要的是,徹底激怒了看似溫和實則手段狠辣的莫洛斯。
想到情報裡不斷傳回的、關於楓丹庭外數個愚人眾秘密據點被連根拔起、人員被無情“肅清”的消息,阿納托利就感到一陣牙酸。
據點被毀是小事,但對方精準的打擊速度和毫不留情的姿態,清晰地傳達出一個信息:莫洛斯被徹底惹毛了。
那個少年平時像一塊沉默的冰,可一旦被點燃,爆發的就是焚儘一切的怒火。
可礙於現如今發現的楓丹恐怖的實力,即使受儘屈辱他也不敢貿然反抗。
“啞巴吃黃連…”
阿納托利低聲咒罵了一句在璃月學到的俚語,心中的憋屈和憤怒幾乎要炸開。
這次行動,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虧大了!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被隨意扔在桌上、數枚損壞的控製裝置時,一絲笑意又爬上了他腫脹的臉頰。
“好在…結果還是喜人的。”
他喃喃自語,用左手艱難地拿起一枚,感受著它冰冷的觸感。
雖然過程驚險,代價巨大,但行動目標也陰差陽錯達成了。
楓丹庭所有依賴這套係統的發條機關,此刻已經如同廢鐵般徹底停擺。
這才是他們這次冒險行動的終極目標——為了那座高塔。
“自體自身之塔”,矗立在楓丹水麵、被無數發條機關日夜不休嚴密守護的高塔。
沒有這次行動癱瘓外圍的警戒力量,即使是他也休想悄無聲息地潛入。
那些悍不畏死、火力強大的機關守衛,足以撐到沫芒宮勢力發現高塔的異樣。
“瓦西裡。”
阿納托利忍著劇痛,聲音嘶啞地叫住角落裡那個剛才詢問他的青年。
瓦西裡傾身,語氣敬畏,“父親大人。”
“拿著這個。”
阿納托利用左手拋過去一個不起眼的金屬小筒,“去老地方,點燃它。會有人來找你。”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算計。
“告訴他:‘巢穴’已清空,‘門’的鑰匙拿到了,‘花園’可以進入了。重複一遍。”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青年點頭,清晰地複述,“‘巢穴’已清空,‘門’的鑰匙拿到了,‘花園’可以進入了。”
“很好。”
阿納托利滿意地點點頭,疲憊地靠回沙發,“去吧。小心點,彆被‘獵犬’盯上。如果被抓住…你知道該怎麼做。”
青年身體一僵,隨即用力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明白!為了女皇大人!”
他握緊金屬小筒,迅速轉身,像一道影子般融入了屋外的狂風中。
阿納托利看著青年消失的方向,眼中閃爍著幽光。
讓一無所知的孩子去傳遞信息,是最安全的。
即便被抓住也挖不出什麼,按照楓丹律法,過不了多久就會無罪釋放。
至於那個能操控深淵、神秘莫測的合作者…希望自己的“鑰匙”足夠好用,能在塔裡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重新閉上眼睛,開始評估傷勢和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