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來找崔夫人結交的婦人,絡繹不絕。
崔錢兩家爭了足足五年,總算分出了個高低,崔夫人暗自得意。崔六娘子更是風頭十足,從街頭買到了街尾,生怕旁人沒看到她。
就在大家都在為錢家的隕落,而幸災樂禍之時,第三日,錢家突然在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口設了四個大粥棚,為前來揚州謀生的百姓施粥。
城中也設了施粥,大大小小十幾個,開始救濟難民。
起初還有人質疑,錢家是在打腫臉充胖子,為了挽回名聲做麵子功夫,後來大家漸漸發現錢家粥棚裡用的全是今年的新米,沒有一點參假。
不到半日,錢家的粥棚前已擠滿了流民。
“錢家不是破產了嗎?哪裡來的錢買大米...”
“這些個商戶精明狡詐,嘴裡哪有一句實話。”
“有點良心吧,吃著人家的還埋汰,也不怕嘴裡流膿。”
“管他是什麼目的,碗裡的粥是真的,實打實地進了肚子,人家救了咱們的命,就應該心存感謝...”
慢慢地風向變了。
為錢家說話的人越來越多。
流言很快傳進了崔夫人耳裡,趕緊找來賬房,吩咐道:“支些銀子出來,她錢家建了多少粥棚,咱們崔家隻多不少。”
賬房先生臉色蠟黃,長歎道:“夫人,庫房已經沒銀子了。”
“什麼意思?”
賬房稟報道:“六娘子訂親,咱們單給知州府的銀票便是十萬兩,還不算送出去的禮,訂親宴席又花了將近一萬兩,餘下的二十萬,昨兒錢家七娘子全都拿走了。”
崔夫人頭暈眼花,“你說多少?”
賬房顫巍巍地伸出了兩根手指頭,痛心道:“二十萬兩啊,昨兒夫人一句話,都給了錢七娘子。”
自錢家大娘子嫁入崔家後,崔家酒館茶樓裡的用鹽就沒給過一分錢,五年以來全打的白條。錢家也不是沒來要過,錢家家主前幾日還去找了大公子,可大公子手裡壓著貨還沒變現,給不出來,也做不了主。
崔夫人倒是能做主,昨日為了撐麵子,一口氣把賬房上所有現銀都給了錢七娘。
崔夫人聽完臉色都白了,半天沒緩過氣。
既已給出去便不可能再拿回來,崔夫人心頭知道何為大局,慢慢穩住心神,道:“去茶樓挪些銀子,眼下粥棚最重要。”
賬房卻再一次搖頭,“幾大茶樓剛被大公子挪走了一大筆,近一月來樓裡的酒水全是掛的賬。”
就算能挪,挪個幾百兩又能如何,十個幾粥棚建好,怕支撐不到兩日,到時候崔家騎虎難下,隻會更難做。
——
錢家施粥的第三日,茶樓裡的話題幾乎全變成了:崔家今日施粥了嗎。
“沒,影子都沒見到。”
“錢家窮成這樣都建了十幾個粥棚,崔家不是有錢的很嗎,一場定親宴花了一萬兩,崔家六娘子前幾日都快把半條街買下來了怎不見崔家出來施粥?”
“那得看人家願不願意為百姓花。”
“隻吞不出,也不怕撐死。”
隔壁的雅間內,錢銅把剛買來的一個木匣子推給了對麵的郎君,哄道:“聽扶茵說,你上回買了一把桃木梳?江南濕氣重,木梳容易積黴,用多了會生病,我給你打了一把玉梳,你瞧瞧,喜不喜歡?”
她身子傾過來,烏黑的發束從腰部滑向一側,宋允執看到了她發絲上水藍色的發帶。
家中妹妹也甚是喜歡這類絲綢飄帶,曾因自己不會替她挑選而跺腳大哭,兩人的歲數相差不過兩年,一個天真不諳世事。
而另一個,腦子裡滿是算計。
她早知道崔家在走私,一麵派人跟蹤搜集證據,一麵把崔家推到了更高的懸崖上...
崔家的茶葉走私案一旦爆發,必將轉移朝廷的目標,讓他騰不出手來收拾她錢家,說不定還能立下功勞。
而崔家將成為四大家第一個隕落的家族。
她能選擇在此時動手,想必已拿到了崔家走私的把柄,不知道她查到了哪一步,宋允執試探問她:“家弟可還好?”
“挺好。”錢銅不想提他以外的人,敷衍道:“你不用掛記他。”
她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且毫無愧疚之意,若非他知道了真相,隻怕又會被她所騙。
宋允執不再看她狡詐的嘴臉。
錢銅沮喪的發現自從那日被錢夫人罵了小白臉後,郎君又變回了冷臉。
前麵的努力總不能功虧於潰,錢銅決定直麵問題:“我為母親那天說的話對你道歉,她就是那樣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處久了你便會明白,她人不壞的。”
“你彆與她計較。”
“一家人和氣生財...”
誰與她一家人,宋允執忍無可忍,“我沒...”
剛開口便意識到不對,閉了嘴。
一抬目,見對麵小娘子對他眨了下眼睛,唇角彎成月牙誇道:“我知道昀稹心胸寬廣。”
“如此,今日我就更要替你報仇了。”宋允執還未來得及避開她眼眸裡的媚態,又見她側目,望著對麵一座氣派的酒樓,道:“還記得那日打你的人嗎,咱們找上去,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