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家主原本是來求助,酒樓的事必須得壓下來,否則等到朝廷的人以來,崔家真說不清了。
誰知人沒見到,卻被傳話的人一句,“崔家身為揚州的大商戶,不扶持揚州百姓便罷了,還仗勢欺人殘害百姓,堂堂知州府怎能與這等惡徒結親。”
親事也黃了。
崔家家主不死心,圍著知州府的院牆跑了一圈,一麵喊著要見知州大人,一麵訴說兩人前幾日一起喝酒時的兄弟情深。
藍知州怕他把事情鬨大,不得已叫人進來。
一見麵便怒斥道:“你叫我怎麼辦?錢家先占了民心,今日街頭上的動靜你沒看見?粥棚外的流民都趕了過來,要替錢家討一個說法。”
崔家家主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才找上門,“大人,您得幫我崔家想想辦法...”
什麼辦法都晚了,是他們舍不得那點阿堵物,自尋死路,“崔家想不出好點子來,依葫蘆畫瓢你們總會吧?錢家都知道設粥棚,崔家不會?”
崔家家主哭喪著臉道:“大人以為我不想施粥?是家中實屬沒了銀子。”
一個大家族,城中酒樓十幾座,說他沒有銀子施粥,誰信?
崔家家主卻道:“真沒了啊,前幾日定親,給了你們十萬兩現銀子,茶館十個,鋪子十個,房契十座。”知州夫人說要圖個十全十美,為了能攀上這門親事,“我崔家的家底已經掏空了...”
便是這一句話,把崔家家主送上了死路。
人一出知州府,便被府衙抓住,送去了張縣令的大牢。
一場富商欺壓百姓的案子,沒有什麼比崔家家主入獄,來得更大快人心。
短短幾日,崔家突然從雲端墮落到了穀底,親事沒了,家主還被扣押在了衙門,崔夫人再去求知州,便被人轟了出來。
到了晚上聽說大公子回來了,急急忙忙趕過去。
大公子不是她親生的,她本不待見,奈何自小他便會見人眼色行事,萬事做得滴水不漏,連她這個主母都被他哄得放下了成見,拿他當親生兒子看,“人可算回來了,家裡出了大事,你父親入獄,知州府也退了親...”
大公子點頭打斷,“兒子聽說了。”
崔夫人急得焦頭爛額,好好的家族,一夜之間竟有了坍塌的趨勢,忙問道:“外麵的生意怎麼樣,有沒有受影響,銀子可收回來了?”
“母親放心,一切有我。”
他自來是家中的頂梁柱,崔夫人對他放心,“行,你趕緊想辦法把你父親撈出來,老二那生意算是徹底斷了,不能再做下去...”
想到了什麼,回頭問婢女,“二公子還沒回來?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人到底死在哪兒去了?!”
天色已黑,怕二公子和他父親一樣,也被知州府的人帶走,崔夫人出門親自去找人。
大公子連夜挑燈,捋清他不在的這段日子,府上發生的事,處理完一堆的雜事,突然想起了錢七娘子白日說的話,“她生病了,有話與你說。”
崔大公子進屋換了一身衣裳,去往大奶奶的院子。
人剛到廊下,便聽婢女的大嗓門傳來。
“那錢家七娘子自己輸了婚事,竟有臉煽動百姓來尋我崔家的黴頭...”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算崔家出了事,有人還能獨善其身不成?”
“你懂什麼?這人啊一旦沒了孩子,心就不在...”
人是崔夫人派來的,對著裡頭的大奶奶指桑罵槐,罵了有一炷香了。
說的話越來越難聽,小廝看大公子的臉色極為難看,忙道:“小的這就是撕了這些人的嘴...”
“不必了。”
崔大公子沒再往前,突然折身。
他能想象得到,會在那張臉上看到什麼樣的神色,哭泣、質問、失望、後悔...
眼下事情太多,他還沒準備好如何去麵對她,唯有回避。
——
錢銅回府後,便被錢家家主和錢夫人叫去了前廳。
不外乎是質問她,怎麼突然與崔家撕破臉皮了,萬一崔家的人報複他們該如何是好,如今大娘子可還在崔家。
錢銅道:“阿姐已答應了,會回來。”今日大公子回府,她便會拿到和離書。
過兩日,她就該回來了。
從前廳出來,她沒急著回府,抱著今日得來的匣子,去了宋允執的院子,人在廊下時突然聽見裡麵的公子在急聲叫她,“錢銅!”
錢銅緊了兩步,踏入門內,應道:“我在。”
燈火下的公子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抬袖的動作有些慌亂,狠狠地擦了一下嘴角。
那根本不是血,是她今日在酒樓往他嘴角抹了一道口脂。
她出門不會隨身佩戴胭脂,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從唇上抹下來的,難怪白日那些人看他的眼光不對,想起他竟沾著她的口脂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觀賞了大半日,耳根不覺已陣陣滾燙。
錢銅正等著公子的下文,便見他耳垂一點一點紅透,咬牙斥道:“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