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佬緩緩抬起另一隻手,那隻手乾枯得如同老樹根,指甲縫裡塞滿了黑色的淤泥。隨著他的動作,周衛國突然聽見腳下傳來“咯吱”的聲響,低頭一看,隻見那些深紫色的灘塗裡,竟有無數根灰黑色的藤蔓破土而出,藤蔓上布滿了倒刺,刺尖還掛著細碎的皮肉。
“他們有的帶著炎獄那家夥的火符,有的揣著佛宗的鎮魂珠,還有的,像你一樣,仗著一身硬功夫就敢闖進來。”鬼佬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慵懶,他用那隻枯手隨意地撥了撥身邊的一根白骨,那白骨立刻化作齏粉,被風吹散在霧裡,“他們都說,要取幽冥鬼藤,要用來煉藥,用來鑄器,用來續命……卻沒人問過我,這東西能不能給。”
周衛國眉頭微蹙,他能感覺到那些從灘塗裡鑽出的藤蔓正在悄悄靠近,藤蔓上散發出的氣息與他懷中的血心蓮隱隱相斥,一種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力量正順著藤蔓蔓延開來,試圖纏繞他的腳踝。他腳尖輕點,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出數尺,避開藤蔓的同時,長劍在身前劃出一道銀弧,劍氣切開空氣,將幾根追來的藤蔓攔腰斬斷。
斷口處沒有流出汁液,而是湧出一團團黑色的霧氣,霧氣在空中聚成一張張模糊的人臉,發出淒厲的尖叫。
“看見沒有?”鬼佬指著那些黑霧,幽綠的火焰在眼窟窿裡跳動得更歡了,“這就是幽冥鬼藤的根須。他們以為這隻是天地靈物,卻不知道,從我在這幽冥海紮根的那天起,它就長進了我的骨頭縫裡,纏上了我的魂魄。”
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咳嗽聲中,他鬥篷下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那些原本散落在水麵上的鬼火突然齊齊轉向,朝著他的方向彙聚,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周衛國這才注意到,鬼佬的脖頸處,有一根灰黑色的藤蔓正從衣領裡鑽出來,藤蔓上開著一朵極小的、暗紫色的花,花瓣邊緣還沾著幾粒暗紅色的露珠。
“它吸我的精血,食我的怨念,才能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活下來。”鬼佬撫摸著那根藤蔓,枯瘦的手指在花瓣上輕輕拂過,動作裡竟帶著一種詭異的溫柔,“而我,靠著它吸收這幽冥海裡的冤魂戾氣,才能撐過萬載孤寂。話音未落,整個幽冥海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那些漂浮在水麵上的骸骨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竟在鬼佬的意誌下開始重組,有的化作猙獰的骨獸,有的拚成鋒利的骨矛,還有的骨頭上長出了新的藤蔓,藤蔓上的倒刺閃爍著幽光。
黑色的水域翻湧起來,不再是平靜的鏡麵,而是化作沸騰的墨汁,無數根粗壯的幽冥鬼藤從水底鑽出,藤身如巨蟒般盤旋扭動,遮天蔽日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整個灘塗。最粗的那根藤蔓頂端,托著一朵巨大的花苞,花苞緊閉著,卻能看見裡麵流轉的暗紫色光芒,一股足以讓尋常修士心神崩潰的怨念從花苞中散發出來,壓得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殺了我。”鬼佬的聲音在藤蔓的呼嘯中變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隻要你能劈開我的魂魄,斬斷這萬載糾纏,這幽冥鬼藤,自然就歸你了。”
周衛國深吸一口氣,握槍的手更緊了。他能感覺到,眼前的對手遠比炎獄之主更棘手——炎獄之主的強,是明麵上的烈焰與鐵拳,而這鬼佬,卻將整個幽冥海都化作了自己的身體,每一根藤蔓,每一縷霧氣,每一塊骸骨,都是他的武器。
但他眼中沒有絲毫懼色,反而燃起了更盛的戰意。槍尖指向那朵巨大的花苞,內息在經脈中奔騰如江河,槍身嗡鳴作響,仿佛在渴望著一場酣暢淋漓的廝殺。
“世上本無鬼,何必自欺人。達到化神境界後,我更確定了這件事情。鬼佬,要戰便戰,你這一聲鬼氣,又是殘害了多少無辜之人。”
周衛國說完,弑神槍光芒大盛,出手即是絕招,“弑神”。
“啊。”鬼佬在痛苦的哀嚎聲中,被弑神槍直接命中了他元神。
弑神槍的槍芒穿透鬼佬元神的刹那,周遭的黑霧如同沸騰的墨汁般劇烈翻湧。那道橫貫天際的慘白鬼氣驟然繃直,像被燒紅的鐵絲燙過的綢緞,在半空中扭曲成無數細碎的灰絮,簌簌落向下方的荒原。
周衛國懸在半空的身影紋絲不動,銀白道袍被殘餘的鬼氣掀得獵獵作響。弑神槍的槍尖還凝著一縷淡紫色的元神碎片,正滋滋地冒著青煙,那是鬼佬修行千年的本源之力,此刻卻像被潑了滾油的蛛網,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你以為……打散元神便算了結?”破碎的聲音從漫天灰絮中鑽出來,帶著令人牙酸的刮擦感。那些飄落的灰絮忽然在空中凝滯,邊緣泛起詭異的青黑色,竟在轉瞬之間聚成無數隻巴掌大的鬼爪,密密麻麻地朝著周衛國抓來。
荒原上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哭嚎。周衛國低頭望去,隻見那些原本死寂的枯骨堆裡,竟爬出了一個個殘缺的人影。有的缺了半邊腦袋,有的斷了雙腿,渾身都裹著濕漉漉的黑泥,正是被鬼氣吞噬的村落百姓。他們神情木訥,沒有表情。
鬼臉的笑聲戛然而止。那些爬起來的殘魂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動作猛地一頓,灰白的眼睛裡竟閃過一絲清明。
周衛國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化神境雖能洞察陰陽,但強行剝離鬼氣與殘魂的聯係,對元神的耗損極大。他能感覺到,弑神槍正在發燙,槍身上的星辰紋路越來越亮,仿佛要將他的靈力全部抽走。
“你怎麼會……”鬼臉的黑洞眼眶猛地收縮,“你竟在槍裡……”
“在槍裡養了他們的殘念。”周衛國打斷他的話,手腕一翻,弑神槍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弧線。槍尖所指之處,那些殘魂身上的黑泥簌簌剝落,露出底下隱約可見的血色傷痕,“他們不是你的養料,是等著複仇的魂魄。”
話音剛落,最前麵那個缺了半邊腦袋的殘魂突然抬起手,指向空中的鬼臉。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斷裂的脖頸處湧出的不再是黑霧,而是一縷微弱的金光。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所有殘魂都朝著鬼臉伸出手,無數縷金光從他們體內飄出,在空中彙成一條璀璨的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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