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冰冷的空氣透過窗縫滲入,卻驅散不了蘇悅心頭翻湧的滾燙情緒。
懷中女兒溫熱柔軟的身體,和那句帶著童稚顫音的問話,像一根最纖細的針,精準地刺破了她層層偽裝的堅硬外殼。
“媽媽,你會不會離開我去找外婆?”
外婆……
這個詞彙,在過去的五年裡,隻存在於塵封的記憶和午夜夢回的碎片中。
它代表著溫暖、慈愛,也代表著那場大火中被焚燒殆儘的血緣親情。
可現在,從那個自稱“林曜之子”的少年口中,這個詞彙被賦予了新的、令人心臟驟停的可能——生機。
蘇悅的指尖微微顫抖。
她剛剛還在談判桌上運籌帷幄,利用這個消息作為撬動陳啟的杠杆,將人性的貪婪與恐懼計算得絲毫不差。
可當這個可能血淋淋地擺在自己女兒麵前時,所有的冷靜與算計,都在瞬間土崩瓦解。
她緩緩蹲下身,將萌萌緊緊擁入懷中,臉頰貼著女兒柔軟的發頂。
那熟悉的奶香味,是她在這座冰冷城市裡唯一的慰藉。
“不會。”蘇悅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既是說給女兒聽,也是在告誡自己,“媽媽永遠不會離開萌萌。無論找誰,媽媽都會帶著萌萌一起。”
淚光在眼眶裡打轉,最終被她強行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女兒麵前。
她是萌萌的天,天不能塌。
“拉鉤。”萌萌伸出小小的手指。
“好,拉鉤。”蘇悅勾住女兒的手指,拇指在上麵重重蓋下印章。
直到哄著萌萌睡著,蘇悅才重新站起身,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凜冽的寒霜。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這座被霓虹燈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城市。
“咚咚。”
敲門聲響起,陸寒推門而入,神色凝重。
“悅姐,”他壓低聲音,“陳啟那邊有動靜了。”
蘇悅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定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仿佛能從那流動的光影中看透對手的每一步棋。
“說。”
“我們公布的監控錄像,像一顆炸彈,在新勢力內部炸開了鍋。”陸寒的聲音裡透著一絲興奮,“趙梟試圖將刺殺嫁禍給其他派係,但我們放出的視頻太過清晰,鐵證如山。現在新勢力內部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曾經被趙梟打壓過的邊緣勢力,都在暗中串聯。趙梟為了穩住局麵,焦頭爛額,暫時無力他顧。”
這正是蘇悅想要的結果。
一石激起千層浪。
趙梟的狠辣和不擇手段,被她赤裸裸地擺在了台麵上。
這不僅是救了陳啟,更是向所有潛在的盟友宣告:順從趙梟,下場就是被無情清洗;而與她蘇悅合作,才有生路。
“陳啟本人呢?”蘇悅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他被嚇破了膽。”陸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刺客的刀鋒離他的喉嚨隻有不到三公分。如果不是我們的人及時趕到,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他派人傳來消息,說今晚的刺殺讓他徹底看清了趙梟的真麵目,他願意……深入談談。”
“深入談談?”蘇悅輕聲重複著這幾個字,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劃過一道淺淺的水汽。
她知道,陳啟這條魚,已經上鉤了。
從“考慮合作”到“深入談談”,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殺,成了最有效的催化劑。
然而,就在這時,陸寒的手機發出一陣急促的震動。
他看了一眼屏幕,臉色驟然大變。
“悅姐,出事了!”
蘇悅猛地回頭,眼神銳利如刀:“說!”
“我們安置‘林曜之子’的安全屋遭到襲擊,對方實力極強,我們的人……沒能攔住。”陸寒的聲音艱澀無比,“那個少年,被劫走了。”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驚雷,在蘇悅的腦海中炸響。
“林曜之子”被劫走了?
她剛剛用來撬動整個新勢力格局的最關鍵的籌碼,她尋找母親下落的唯一線索,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是誰乾的?
趙梟?
他現在自顧不暇,有這個精力玩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還是說,新勢力內部,除了趙梟,還潛藏著更深的黑手?
亦或者,是某個一直蟄伏在暗處、連她都未能察覺的第三方勢力?
無數個念頭在蘇悅腦中閃電般劃過。
這盤棋,瞬間變得撲朔迷離。
對方劫走少年,目的何在?
是為了滅口,斷絕她追查的線索?
還是為了將這枚關鍵的棋子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