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在“新生林”剛栽下的銀杏樹苗上,露珠未散,微風拂過,嫩葉輕顫,仿佛整個廢墟都在悄然蘇醒。
蘇悅獨自站在工地邊緣,望著滿目瘡痍的總部舊址——鋼筋裸露如斷裂的肋骨,牆體龜裂如同大地的傷疤,瓦礫堆疊成山,昨夜還隻是焦土的地方,此刻已有工人揮汗如雨地清理殘骸。
她站在風裡,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風吹起她的發絲,掠過眉梢,帶著一絲初春的涼意。
她從包裡取出一份手繪圖紙,紙張邊緣已有些卷曲,墨跡未乾,是她昨夜伏案至淩晨一筆一劃繪出的“臨時生活區規劃圖”。
食堂、診療站、兒童活動角、輪值休息艙……每一處功能區都標注得清清楚楚,連通風口和排水溝都考慮周全。
“不先建大樓,先建飯桌。”她將圖紙遞給走來的蘇浩,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人吃飽了,心才不會冷。”
蘇浩接過圖紙,指尖一頓。
他看著那密密麻麻的細節,忽然笑了:“你還是小時候那樣——看著軟乎,做事卻比誰都狠。”
“不是狠。”蘇悅搖頭,目光掃過遠處正在搬運水泥的傷員,“是知道什麼叫‘人心’。”
她沒再多說,轉身走向地下層。
那裡有一間結構完好的儲藏室,在爆炸中奇跡般保存下來。
門一推開,灰塵撲麵而來,但她毫不在意,挽起袖子親自帶隊清理。
鐵鍬翻動碎石,拖把擦淨地麵,通風口重新打通,電線接通臨時電源。
不到三個小時,這間塵封已久的地下室,已初具廚房模樣。
消息傳得很快。
蘇悅動用自己的私人賬戶,緊急調用蘇家名下農場的新鮮食材——土雞、菌菇、大米、蔬菜,一車車運抵現場。
陸寒不知何時出現,肩扛一台便攜式電磁爐,沉默地放在操作台旁。
他又從舊倉庫翻出幾十套軍用保溫餐盒,整齊碼放,每一個都擦拭得鋥亮。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蘇悅抬眼看他。
“你畫圖的時候。”他淡淡道,目光落在她微紅的手指上,“我知道你會需要。”
她心頭一暖,沒再說什麼,隻是低頭攪動鍋裡的粥。
菌菇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混合著雞肉的鮮香,在廢墟中嫋嫋升騰。
第一鍋熱騰騰的菌菇雞肉粥出鍋時,天光正好穿透雲層,灑進這間臨時廚房。
蘇悅親自盛了第一碗,走到排在最前麵的李岩麵前。
他坐在輪椅上,右腿空蕩蕩的褲管被細心地折起,臉上卻帶著笑。
見蘇悅走近,他想站起來,卻被她輕輕按住肩膀。
“彆動。”她蹲下身,將碗遞到他手中,笑意溫柔,“你們餓著肚子打仗,我睡得著嗎?”
李岩怔住,眼眶瞬間泛紅。
他低頭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粥,蒸汽模糊了視線。
良久,才低聲說:“統帥……還給我們做飯?”
“我不是統帥。”蘇悅站起身,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我是和你們一起想活下去的人。”
人群靜了一瞬,隨即響起低低的啜泣聲。
就在這時,傷員家屬們陸續趕來。
有人抱著棉被,有人提著藥品,還有位中年婦女牽著七八歲的孩子,怯生生遞上一摞洗淨的餐具:“我兒子說……想為英雄們做點事。”
蘇悅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頭,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宇。”男孩挺起胸膛,“我要像李叔叔一樣勇敢!”
笑聲在人群中漾開,連空氣都變得柔軟起來。
周敏趁機上線“蜂巢係統”的“生活互助模塊”,大屏投影亮起,物資申領、誌願服務、技能匹配一鍵對接。
短短十分鐘,三十七人報名參與後勤輪值,十二名醫生主動登記入駐診療站。
陳銳拄著拐杖趕來時,正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首期服務榜榜首。
“誰把我列上去的?”他皺眉,語氣不善。
蘇悅走來,遞給他一個記事本:“你申請當監督員,我批準了。名字不上榜,彆人怎麼信你?”
陳銳一愣,低頭看著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支出記錄,忽然鼻子一酸。
他曾是前線最猛的突擊隊長,如今腿廢了,連站都站不穩。
可今天,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還能被需要。
“我……可以每天來。”他嗓音沙啞,“手沒廢。”
“我知道。”蘇悅微笑,“所以才交給你。”
太陽西斜,炊煙未斷。
臨時食堂燈火通明,笑聲與飯香交織。
孩子們在活動角畫畫,傷員圍坐取暖,老人們低聲講述著過去的戰役。
這一切,像極了戰前那個被遺忘的日常。
蘇悅站在窗邊,望著這一幕,指尖輕輕摩挲著保溫杯邊緣。
陸寒走來,將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累了就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