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的指尖在紫檀木桌麵上輕輕一點,發出沉悶的叩擊聲,她抬起眼簾,目光平靜如深潭,沒有絲毫波瀾。
“說。”一個字,簡潔而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陳瀾的聲音從加密線路中傳來,帶著一絲被壓抑的急切:“大小姐,‘魚鷹’傳來消息,知名調查記者許明遠,已經秘密組建了一個三人團隊。他們過去半個月,接觸了至少五位被逐出或主動脫離蘇家的旁支成員,並且正在深挖十年前,您父親接管蘇家時的舊聞檔案。”
辦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陳瀾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他們的報道主題,暫定為《蘇家崛起背"後的權力清洗》,矛頭直指您和老爺子,意圖將蘇家塑造成一個冷血無情、靠清洗異己上位的家族財閥。”
陸寒站在蘇悅身後,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在這個節骨眼上,任何負麵輿論都可能成為點燃火藥桶的引線。
然而,蘇悅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她隻是淡淡地問道:“許明遠,背後是誰?”
“初步鎖定是一家有境外背景的公關公司,資金流向很隱蔽,但‘魚鷹’正在跟。”
“知道了。”蘇悅掛斷通訊,辦公室重歸寂靜。
她緩緩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這座城市的璀璨燈火。
許久,她才轉過身,目光落在陸寒身上,眼神中帶著一絲冰冷的鋒銳。
“陸寒,想要魚上鉤,餌料就要足夠香。”
陸寒心領神會:“大小姐的意思是?”
“擬一份‘內部清算名單’,”蘇悅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就寫我準備在慶典後,對七位倚老賣老的旁支長輩進行資產清算,理由是他們當年站錯了隊。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以‘前財務助理’的身份,‘不經意’地泄露給許明遠團隊的聯絡人。”
陸寒的瞳孔微微一縮,這個計策,狠辣且精準。
這七位長輩是旁支裡出了名的刺頭,卻又沒犯過大錯,拿他們做文章,最容易讓人信服。
“我馬上去辦。”
不出二十四小時,一份偽造得天衣無縫的“清算名單”連同幾張模糊的會議記錄照片,就擺在了許明遠的辦公桌上。
他看著名單上那七個熟悉的名字,眼中迸發出獵手般的光芒。
“天助我也!”他猛地一拍桌子,興奮地對助手說:“立刻聯係那個線人,我要見他!另外,派兩名記者,連夜去名單上那幾個老家夥的鄉下祖宅,挖他們的‘受害’經曆,一定要有血有淚!”
他以為自己抓住了蘇家的七寸,卻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張精心編織的巨網。
兩路記者星夜兼程趕赴鄉下,找到的卻是幾位早已被陸寒“安排”妥當的老族親。
記者剛一開口,幾位老人便“偶然”湊了過來,一聽是采訪蘇家的事,當即老淚縱橫,聲淚俱下地控訴起來。
但他們控訴的對象,卻不是蘇悅,而是早已被蘇悅踢出局的趙文啟。
“趙文啟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當家那些年,巧立名目,把我們幾家的祖產茶山都給侵占了!我們告狀無門啊!”
“就是!要不是後來大小姐回來主持公道,我們這些老骨頭怕是早就被他逼死了!”
一位老人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疊泛黃的地契複印件:“記者同誌,你們看,這白紙黑字,都是證據!趙文啟才是蘇家真正的蛀蟲!大小姐現在做的,是為我們整個蘇家清理門戶,是正義!”
記者們如獲至寶,麵對這些“鐵證如山”的材料和老人們聲情並茂的控訴,他們沒有絲毫懷疑,迅速將這一切寫入了初稿。
報道的基調,在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況下,從“蘇悅殘酷清洗”,悄然偏轉為“蘇悅撥亂反正,為家族伸張正義”。
就在許明遠看著初稿,滿意地點頭時,他的私人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他本想掛斷,鬼使神差地卻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冷而悅耳的女聲,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誠懇:“是許明遠記者嗎?我是蘇悅。”
許明遠心頭一震,握著手機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我聽說您最近在關注我們蘇家的一些事情,”蘇悅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與其聽信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不如明天來參加我們蘇家的‘家族開放日’?所有的賬目、檔案、流程,包括您感興趣的任何部分,都可以隨意查閱。我希望能給您一個最真實的蘇家。”
許明遠愣住了。
他腦中閃過無數念頭:鴻門宴?
示威?
還是……她真的有恃無恐?
短暫的遲疑後,他冷笑著應允:“好啊,蘇小姐盛情,我一定準時到。”
掛斷電話,許明遠嘴角的譏諷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