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如刀,割裂夜幕。
蘇悅一行人驅車穿越戈壁深處,車輪碾過乾裂的鹽堿地,發出沉悶的咯吱聲。
頭頂星河浩瀚,卻照不亮前方無垠荒蕪。
導航早已失靈,唯有骨笛上那組加密坐標在她腦海中不斷回響——北緯41°17′,東經93°03′,正是西北無人區腹地,一個連衛星圖都模糊處理的禁區。
“到了。”陸寒低沉開口,踩下刹車。
前方,一座鏽跡斑斑的鐵門半掩在沙丘之間,門楣上“紅柳氣象站”五個字已被風蝕得隻剩殘痕。
這裡本該荒無人煙,可周老提供的熱源圖像清晰顯示:近三年來,每隔三十六小時,就有一輛無標識補給車悄然出入。
“他們不是在藏東西。”蘇悅站在風中,眸光清冷,“是在養人。”
陸寒點頭,迅速分派任務:“阿舟帶技術組查內部電路,林婉負責外圍警戒,我去掃清潛在埋伏。”
他轉身欲走,卻被蘇悅輕輕拉住衣袖。
她仰頭看他,唇角微揚:“彆離我太遠。”
陸寒心頭一震,反手將她指尖握入掌心,低聲道:“放心,有我在。”
十分鐘不到,陸寒在主樓外牆夾層發現異常——一塊看似普通的溫濕度記錄儀,外殼冰冷,接口卻帶有軍用級加密芯片。
更詭異的是,其背麵刻著一枚古老圖騰:雙唇緊閉,舌釘封喉,正是《茶譜殘卷》末頁所載的“緘口氏”徽記!
“傳說他們世代守護‘天命之言’,凡泄密者,舌斷目盲,三代絕嗣。”陳舟蹲下身,聲音壓得極低,“沒人知道他們還存不存在……但現在看來,不但存在,而且從未離開。”
蘇悅蹲下,從頸間取出一片薄如蟬翼的雲母晶片——那是她在南海沉島遺址中,從千年香爐灰燼裡提取出的祭祀媒介。
她將其貼近儀器感應區。
嗡——
一道幽藍微光驟然亮起。
屏幕閃現三行古文字,懸浮於沙塵之上:
“言不可輕授,心誠者聽之;
路不由外開,血引者入之。”
眾人屏息。
蘇悅卻笑了。那笑容如月破雲,帶著洞悉一切的鋒利。
“他們不要寶物,不要財富,甚至不懼外界侵擾。”她緩緩站起身,目光投向遠處被風雕成巨獸輪廓的山脈,“他們隻信‘誠’,隻認‘恩’。”
林婉皺眉:“可我們連緘口氏現在在哪都不知道,怎麼接觸?”
“春分祭禮。”陳舟忽然翻動隨身筆記,“我在民俗檔案館找到一條冷門記錄:每逢春分夜,緘口氏族人會於‘鷹喉穀’舉行閉門祭祀,儀式期間嚴禁外人靠近,違者格殺勿論。”
“那就讓他們‘救’我們。”蘇悅眼中掠過狡黠光芒,“把車停在沙暴邊緣,斷油斷電,全員偽裝遇險旅客——我們要讓他們覺得,是風把我們送到了命運的門檻前。”
計劃迅速執行。
車隊故意拋錨在沙丘背風處,帳篷支起一半,無線電發出斷續求救信號。
兩小時後,風勢漸弱,天地歸於死寂。
忽然,遠處沙線微微顫動。
七道黑影自風中浮現,身披灰褐鬥篷,麵覆黑紗,手持長矛,腳步無聲如鬼魅。
為首者目光如鷹,掃視眾人,矛尖直指蘇悅咽喉。
空氣凝固。
蘇悅卻不動,也不語。
她緩緩打開背包,取出一隻陶罐,倒出香灰與青鹽混合的粉末,在沙地上劃出七角星陣,再以指尖沾水,點陣四角。
“乞語陣?”陳舟瞳孔一縮,“這是古羌迎神儀軌中最高級彆的‘請言禮’,失傳近兩百年了!”
蘇悅閉目,低聲吟誦:
“風不起於空,言不生於妄。
沙為紙,心為墨,叩首三拜,求一聽之緣……”
聲音不高,卻穿透風沙,仿佛喚醒沉睡千年的回音。
族人們齊齊後退一步,眼神震動。
終於,那年輕男子上前,緩緩摘下麵紗——五官清俊,眼中藏著不甘與掙紮。
“你……怎會知道‘噤聲之禮’?”他聲音沙啞,帶著難以置信。
蘇悅睜開眼,平靜直視他:“我不是來奪秘的,是來還願的。”
她指向陸寒手腕上那道陳年疤痕:“他曾在阿爾泰雪崩中救過一名迷途牧童。那孩子被送往醫院時,懷裡緊緊抱著一塊刻有‘緘’字的骨牌——你們族長的侄孫,烏蘭。”
阿瀾呼吸一滯。
這是真的嗎?不全然。
但陳舟連夜翻查邊境救援檔案,確實找到了那起事故記錄,也查到獲救孩童來自緘口氏邊緣支係。
真假參半,卻恰好觸碰到這個封閉族群最深的信仰——恩必報,仇必償,言必守。
沉默良久,阿瀾終於側身,讓出一條通往山穀的小徑。
“我可以帶你們到入口。”他說,“但能否入穀,要看族長是否認可你們的‘心音’。”
蘇悅點頭,拍了拍衣襟上的沙塵,目光望向遠方那道如巨獸張口般的峽穀。
風再次卷起,吹動她額前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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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幽深穀口之上,一塊風蝕碑影若隱若現,碑文早已模糊,唯有一行凹槽深處,似有血紋流轉。
她輕聲呢喃,隻有陸寒聽見:
“真正的謎題,從來不在儀器裡,不在坐標中……而在那些不肯說話的人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