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碾過泥濘的山道,原始密林如巨獸般吞噬了最後一縷天光。
參天古木交錯成網,枝葉間漏下的月色斑駁破碎,像是誰在暗中窺視的眼睛。
車輪碾過濕滑的苔石,發出沉悶的咯吱聲,仿佛整座山穀都在呼吸。
蘇悅坐在副駕,指尖輕敲膝上平板,衛星地圖上那片深藍區域如同一顆沉睡的心臟,靜得令人不安。
“到了。”司機低聲通報。
前方,一道嵌入岩壁的巨大鐵門赫然矗立,鏽跡斑斑的金屬表麵爬滿藤蔓與苔蘚,仿佛已被歲月徹底遺忘。
可當莫七蹲下身,手指輕觸電子鎖麵板時,瞳孔驟然一縮:“有電流波動……極微弱,但確實存在。”
他扒開泥垢,露出底下精密的線路接口,“這門三個月內開過至少六次。”
陳舟翻出泛黃的檔案圖紙,眉頭緊鎖:“不可能。‘鐵心’監測站在九十年代就永久封閉,所有供電係統切斷,連國家數據庫都標記為‘物理隔離’。”
蘇悅沒說話,緩步上前,指尖輕輕撫過門邊潮濕的苔蘚。
她的動作極慢,像在觸摸某種古老脈搏。
忽然,她指甲一刮,取下一小片灰綠色黴斑,迅速封入隨身試劑管。
液體瞬間由綠轉黑,試管壁泛起細微氣泡。
“生物偽裝塗層。”她聲音很輕,卻如冰錐刺破寂靜,“定期維護,活性保持良好。這不是遺跡……是獵場。”
眾人脊背一寒。
“所有人,穿戴隔音耳罩。”她下令,語氣不容置疑,“在這裡,聲音是唯一的觸發機製。一步錯,萬劫不複。”
耳罩戴上的刹那,世界驟然陷入死寂。
連呼吸都被放大成胸腔內的轟鳴。
鐵門在遠程破解後緩緩開啟,鉸鏈發出低啞呻吟,像是某種沉睡巨獸被驚醒的第一聲喘息。
主通道筆直延伸,兩側牆壁整齊排列著陳舊儀器,頭頂燈光忽然自動亮起,一盞接一盞,亮得太過規整,太過精準——仿佛早就在等待他們。
白芷走在最後,目光敏銳地捕捉到牆角一抹暗紅。
她蹲下采樣,鑷子剛觸到血跡,腳下地磚忽然傳來極其細微的“哢”聲。
莫七反應極快,猛地將她拽回!
下一瞬,頭頂通風管微微震顫,若有若無的霧氣邊緣已開始逸散。
“神經麻痹氣溶膠。”莫七喘著氣,額頭滲汗,“踩偏半寸,咱們現在全在夢裡見周公了。”
蘇悅卻未看地磚,而是仰頭盯著天花板裂縫。
她從懷中取出一支骨笛——那是在緘口氏祭典上,族長親手交給她的信物。
短音吹出,清越如風。
回聲在廊道中反彈、扭曲、分裂,她閉眼聆聽,腦海中飛速構建聲波路徑圖。
數秒後,她睜開眼,筆尖在平板上疾劃:“這些走廊是誘餌。真正的通道藏在夾層後,聲波折射角度偏差1.7度,隻有共振頻率能暴露它。”
陸寒一言不發,抬手示意兩名隊員後退。
他抽出戰術破拆錘,狠狠砸向右側牆體。
磚石崩裂,塵灰飛揚。
煙霧散去後,一條布滿塵封設備的備用甬道顯露眼前,鐵梯向下延伸,通往更深的黑暗。
“果然。”蘇悅輕聲道,“他們想讓我們走明路,死得乾淨。”
隊伍轉入隱秘通道,空氣愈發陰冷。
每隔一段距離,牆上便嵌著一塊銅牌,刻著模糊編號與警告文字,字跡已被潮氣腐蝕大半。
阿瀾忽然靠近蘇悅,壓低聲音:“我剛才看到監控回放片段……氣象站外圍紅外攝像頭拍到一個人影,穿著守鑰長老家的族紋外袍。”
蘇悅腳步微頓。
“守鑰長老之子,去年報失蹤。”
她眼神一沉,立刻召林婉調出族譜影像。
一張張翻過,直至定格在某個青年臉上——右手小指缺失半截。
“昨夜守門人遞水時,袖口滑出的手……缺的也是這一處。”她低聲自語,眸光如刃,“不是失蹤,是叛逃。而且,他已經回來了。”
她不動聲色,轉身對陳舟道:“把全程錄音調出來,所有人說話的片段都篩一遍。重點查口音、語調、喉部振動頻率差異。尤其是……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對話。”
陳舟一震,立刻明白過來:“你是說,叛徒已經混進了我們接觸過的人裡?”
“他沒走遠。”蘇悅望著幽深階梯儘頭,唇角微揚,冷意漸生,“他就在我們見過的‘沉默者’之中。”
短暫停歇後,隊伍繼續下行。
越往深處,電磁乾擾越強,通訊設備陸續失靈。
唯有蘇悅腕上的特製探測儀仍在跳動,顯示著某種規律性脈衝信號——來自地下第七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