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刀,劃破蘇家祖堂的沉寂。
香爐中青煙嫋嫋,繚繞在雕梁畫棟之間,仿佛凝固了時間。
然而,那枚鑲嵌於高台之上的鳴心玉璧,卻正微微震顫,如同蟄伏百年的猛獸,終於嗅到了血的氣息。
蘇悅站在玉璧前,一襲素白長裙不染纖塵,發絲輕挽,眉眼低垂,像極了那個平日裡呆萌無知、隻會抱著兔子玩偶傻笑的蘇家大小姐。
可此刻,她指尖撫過玉璧邊緣的動作,卻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像是獵手在調試弓弦,隻等風起時,一箭封喉。
昨夜,玄音子的身影消散在晨風裡,留下那句“禁閣之門,從未真正關閉”,如一道驚雷劈開迷霧。
而她,沒有片刻遲疑。
整夜未眠。
她將鳴心玉璧緊貼族譜上那半枚暗紅指紋,一遍又一遍地催動天賦之力。
記憶回溯、數據重構、能量共鳴……當第一縷微光自玉璧深處泛起時,一幅被封印百年的畫麵,悄然浮現——
一名老者跪於禁閣門前,身穿蘇家執事服,雙手捧著一塊青銅鑰匙。
他顫抖著割開掌心,鮮血順著紋路流入鎖孔,口中喃喃念誦著古老的誓詞:“以我之血,守門千年;魂歸黃泉,不得言真。”
影像戛然而止。
“蘇硯……”陳舟翻查百年執事名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喉嚨縫裡擠出來,“二十年前記錄為‘突發惡疾身亡’,可所有醫療檔案、殯葬文書全部缺失。更奇怪的是,他的直係後代也一夜之間搬離祖地,再無蹤跡。”
陸寒立於窗邊,黑袍獵獵,眸色深沉:“一個‘死人’,為何要在禁閣行血契之禮?”
“因為他根本沒死。”蘇悅緩緩抬頭,目光穿透層層廊柱,落向遠處那座隱匿於山腹中的古老建築——青石為基,鐵鏈纏門,百年來無人敢近的禁閣。
“他是被藏起來的。或者……他自己選擇了消失。”
她轉身,語氣陡然轉冷:“調陸氏暗衛,三裡內布防,任何人出入禁閣區域,皆需留影存證。同時,發布族令:三日內舉行‘清明通譜祭’,全族上下,無論嫡庶旁支,必須親臨祖堂,按血指印,重錄血脈圖譜。”
陸寒皺眉:“若內鬼察覺,必然潛逃。”
“他們不會逃。”蘇悅唇角微揚,那一瞬的笑意清冷如霜,“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是鬼。而我要的,不是讓他們跑,是讓他們——自己走進牢籠。”
祭典當日,天剛破曉。
蘇家子弟齊聚祖堂,衣冠肅整,香火鼎盛。
孩童牽著長輩的手,低聲詢問為何今年祭禮如此隆重。
老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卻無人敢違抗那位看似天真、實則掌控全局的大小姐之命。
蘇悅立於高台,手中握著一支骨笛——據傳乃初代家主遺物,唯有蘇家血脈共鳴者方可吹響。
笛聲起。
空靈悠遠,似自遠古傳來,穿透人心。
每一音符都與鳴心玉璧產生共振,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波紋。
那是血脈驗證的儀式啟動了——真正的“心印”審判,正在降臨。
族人們依次上前,在玉璧前按下血印。
起初一切平靜。
直到一位中年執事緩步登台——蘇元堂執事,名喚蘇承業,平日低調勤懇,從無差錯。
他的指尖觸及玉璧瞬間,異變突生!
原本溫潤如玉的石麵驟然泛起幽黑色漣漪,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擴散。
玉璧表麵浮現出一行古篆:【諱言之血,浸染宗脈】。
全場死寂。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有人下意識後退半步。
就連幾位長老也不安地交換眼神。
蘇悅依舊靜立,仿佛早有所料。
她輕輕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傳遍整個祖堂:
“蘇元堂執事,你祖上可曾與緘口氏通婚?”
緘口氏——百年前因泄露禁閣機密而被逐出宗族的旁支,傳說其血脈帶有“妄語詛咒”,一旦說謊,血液便會變質。
蘇承業臉色驟變,額角滲出冷汗:“無……從未!我家族譜清白,絕無此事!”
話音未落,鳴心玉璧忽然自行運轉,投影出一段塵封的分支族譜——畫麵緩緩展開,赫然顯示其高祖之妻,正是緘口氏旁係女,且備注一欄寫著:“永除名籍,不得入祠”。
謊言,在玉璧麵前無所遁形。
蘇悅終於抬眼,目光如刃,直刺那人雙瞳:“你說沒有,可你的血……已經替你說了實話。”
風,不知何時停了。
連香火都仿佛凝固。
蘇承業嘴唇哆嗦,想要辯解,卻發不出聲音。
他的手悄悄移向袖口,動作細微,卻被一直緊盯他的陳舟敏銳捕捉。
而在祖堂之外,陸寒已悄然現身簷角,目光冰冷如鐵。
他輕輕抬起手腕,一道加密指令無聲發出——包圍圈,已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