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的風還未停,碎石在坡道上滾落,像是某種倒計時的餘音。
蘇悅站在撤離點的高崖之上,身後是程遠緊急調來的裝甲車隊,前方則是那座曾經不可一世的“啞塔”——此刻它像一頭被拔去獠牙的巨獸,靜默地匍匐在夜色裡。
燈光熄滅,警報沉寂,連空氣都仿佛被抽空了重量。
可她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耳機裡傳來程遠急促的聲音:“悅姐,敵方七大軍團已有四支陷入內鬥,但‘鐵砧部’仍在集結反撲,目標明確:奪回‘鳴心玉璧’,活捉你。”
陸寒從陰影中走來,黑色風衣獵獵作響,眼神如刀鋒般掃過遠方的地平線。
“他們不會放棄核心權限。”他說,“隻要地下服務器還在運行,‘靜音協議’就有可能重啟。”
周老緊隨其後,手中儀器發出低頻嗡鳴,眉頭深鎖:“能量波動正在回升,他們在用備用鏈路喚醒主控係統。如果讓他們完成身份認證……所有防禦機製將重新激活,我們之前的一切布局都會被逆轉。”
眾人目光齊齊投向蘇悅。
她卻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譏諷,而是一種近乎天真的笑意,唇角微揚,眼底卻無一絲溫度。
那笑容落在月光下,竟讓人脊背發涼。
“不急。”她說,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拂過水麵,“讓他們先選出個‘新主人’。”
白芷立刻會意,指尖在加密終端上飛速滑動,調出一段早已準備好的聲紋樣本——那是前指揮官臨死前最後一次通話記錄,經過深度模擬與情感還原,幾乎無法分辨真偽。
她將這段音頻嵌入一道偽裝指令,並附上一枚殘缺的密鑰碎片,標記為“赤瞳赦令·唯一合法繼承憑證”。
“發布渠道?”白芷低聲問。
“走暗流三號,定向推送至三位技術主管的私人節點。”蘇悅淡淡道,“彆一次性給全,讓他們猜,讓他們爭。”
不到兩小時,消息靈通圈便炸開了鍋。
“前總帥遺令曝光?!‘赤瞳赦令’現世!”
“三大技術派係連夜召開閉門會議,疑似爭奪控製權!”
“有人看到第三主管攜帶物理密鑰進入b7層,聲稱已獲得授權!”
監控畫麵切換,定格在“啞塔”地下三層的一間封閉機房。
幽藍的數據流再次亮起,一名身穿灰袍的技術官正坐在主控台前,額頭滲汗,手指顫抖地輸入最後一串認證碼。
他繞過了三級防火牆,強行啟用深度權限掃描程序——這是違規操作,一旦失敗,整個係統會自動觸發熔斷機製。
但他不在乎。
在他眼中,這不是風險,是登頂的機會。
就在指令即將執行的瞬間,終端突然彈出猩紅警告框:
【檢測到未授權邏輯嵌套】
【執行反噬協議】
【全域權限反轉啟動】
緊接著,整座機房的燈光驟然熄滅,應急電源未能響應。
所有隔離網關自動開啟,內部通信信道全部被導向外部監聽頻段——包括語音、影像、生物識彆數據,甚至是尚未加密的日誌緩存。
外界,無數雙眼睛通過非法接入的頻道,親眼目睹了這場“權力交接”的崩塌。
“怎麼回事?!”第二主管怒吼著衝進控製室,卻發現自己的身份卡已被注銷;第四主管試圖遠程接管係統,卻發現所有指令都被打上“偽造”標簽;而那位冒險認證的灰袍人,在權限反轉的刹那,竟被係統判定為“最高威脅個體”,安保機器人已從四麵八方圍攏而來。
混亂,就此爆發。
蘇悅站在遠處高地,望著敵營通訊頻段一片嘈雜,竊聽、對罵、互相指控……原本嚴密的組織,如今如同困獸相噬。
她輕輕抬起手,指尖似還殘留著骨笛斷裂時的震顫。
“我給他們的不是權力。”她低語,唇邊笑意漸冷,“是通往地獄的門票。”
陸寒走到她身旁,目光沉靜如淵。
“接下來,他們會拚死修複主係統。”
“那就讓他們修。”蘇悅望向那座沉默的塔影,聲音輕得幾乎融化在風裡,“等他們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力量,全都灌進那個殼子裡的時候……”
她頓了頓,沒說完。
可陸寒懂了。
有些人,越是拚命抓住幻象,就越容易被幻象吞噬。
夜更深了。
遠處烽煙未起,戰火未燃,唯有風掠過荒原,卷起幾片枯葉。
忽然,天際一道微弱的光閃過,像是星辰墜落。
玄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的石台上,黑袍獵獵,手持一柄青銅鈴鐺,輕晃了一下。
無聲,卻有韻。
周老猛地抬頭:“逆祭語殘響未散……他是在呼應大地脈動!”
玄音子緩緩開口,嗓音沙啞如古井回響:“言者已醒,鐘不能複鳴。但她若再踏一步,便是萬魂同泣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