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醫院地下三層的屍檢室泛著冷光。
不鏽鋼台麵上,那具“言奴”的屍體已被解剖至胸腔完全暴露,心肺之間,一團漆黑如煤渣般的晶體組織正緩緩搏動,仿佛擁有獨立心跳。
周老戴著防護手套,指尖懸停在那團晶體上方三厘米處,眉頭深鎖。
“類神經晶體……它不是寄生,而是融合。”他聲音沙啞,“已經重構了宿主的邊緣係統,情感、記憶、語言中樞全部被模擬。如果不是你們在審訊時用了玉璧共鳴測試,我們根本發現不了——這東西太像人了。”
程遠站在角落,盯著監控回放裡老者嘴角撕裂的那一幕,喉結滾動了一下。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還有多少個‘他’混在人群裡?下一個會不會就坐在會議室裡,微笑著給我們倒茶?”
沒有人回答。
單向玻璃前,蘇悅靜靜站著,手裡握著半塊玉璧碎片,溫度透過掌心滲入血脈。
她看著鏡中自己的倒影——瓷白的臉,圓潤的眼角,唇紅得像未熟透的櫻桃。
可那雙眸子深處,卻是一片寒潭,沒有一絲波瀾。
“那就讓他們去咬影子。”她輕聲說,語氣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三天後。
市中心國際金融峰會現場,鎂光燈此起彼伏。
紅毯儘頭,一個穿著香檳色高定禮服的女孩緩步走來。
她紮著雙馬尾,笑容甜美,一邊揮手一邊對粉絲比心,正是“蘇家千金”蘇悅的標準模樣。
但隻有最親近的人知道——這不是她。
白芷踩著十厘米細高跟,每一步都精準控製在0.3秒間隔,呼吸頻率維持在18次分鐘,聲帶調節器讓她說話時帶著特有的嬌憨尾音。
她的皮膚經過納米級色素噴塗,連指紋都複刻了蘇悅三年前的一次登記樣本。
而胃裡那顆每日服用的膠囊,含有微量提取自蘇悅血液中的線粒體dna片段,足以騙過任何生物掃描儀。
第一波襲擊發生在茶歇區。
侍者端來的伯爵茶中,檢測出0.03微克“蝕語毒素”——一種無色無味的神經乾擾劑,能讓人在公開場合突然失語、抽搐,製造恐慌與醜聞。
但早在半小時前,安保係統就標記了該名侍者的虹膜異常波動,特勤隊悄然換掉了整壺茶水。
第二波更險。
晚宴禮服夾層中,嵌有一組微型骨針陣列,一旦靠近特定電磁場便會自動彈射,目標直指心臟。
可就在更換服裝時,技術組通過熱成像發現了隱藏結構,當場拆解。
針尖上殘留的符文顯示:這是從“禁誓碑”殘紋逆推出來的詛咒裝置,專為誅殺“言靈血脈”而造。
消息傳回指揮中心時,陸寒正盯著屏幕中那個“蘇悅”的笑臉。
她笑得那麼自然,仿佛真的隻是個不知世事的呆萌少女。
可他知道,白芷已經連續七十二小時未眠。
為了保持體溫恒定在36.5c±0.2,她每隔二十分鐘就要注射一次代謝穩定劑;為了不讓瞳孔對光反應出現延遲,她甚至不敢眨眼超過三秒。
她不是在扮演,而是在用身體對抗時間,用意誌撐住一場騙局。
“夠了。”陸寒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準備室。
門開時,白芷正靠牆坐著,額頭沁滿冷汗,手指微微發抖。
她看見陸寒,勉強擠出一笑:“沒事……還能撐。”
陸寒目光轉向一旁冷靜記錄數據的蘇悅,聲音壓得極低:“讓她替你冒險,你不心疼?”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
蘇悅停下筆,指尖在紙頁上輕輕一頓。
她抬眼看向陸寒,眼神複雜得像是藏著千言萬語,卻又一片死寂。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短短兩秒,卻像熬過了一整個寒冬。
“我比誰都疼。”她睜開眼,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知道嗎?每次看到她穿上我的衣服,走在聚光燈下,被人注視、被算計、被瞄準……我都想衝出去把她拉回來。”
她頓了頓,嗓音微啞。
“可是我不能。因為隻要我還躲在暗處,敵人就不會全力出手。他們要的是‘蘇悅’的命,不是替身的血。而現在每一分真假混淆的時間,都是我們在贏——是在為真正的反擊爭取機會。”
陸寒沉默良久,最終隻吐出一句:“彆讓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