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銅鐘碎成灰燼的瞬間,整座城市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攥住了心臟。
咚——
第一聲心跳,自地底深處傳來,沉重得像是遠古巨獸在蘇醒。
全城居民同時捂住胸口,腳步踉蹌,耳邊轟鳴如雷貫耳。
無數人跪倒在地,瞳孔劇烈收縮,腦海中猛然浮現出一幅畫麵:烈焰滔天的祭壇上,一名身披黑袍的女子昂首嘶吼,聲音撕裂夜空,卻被無數雙戴著青銅指環的手從背後撲倒,她的嘴被縫上九道銀線,鮮血順著唇角滴落,在石階上開出一朵朵猩紅之花。
“那是……”程遠猛地單膝跪地,額頭青筋暴起,喉嚨像被刀割過般劇痛,“是我們祖輩被封口的那一夜!她們不是沉默了……是被人奪走了聲音!”
周老癱坐在殘破的祖堂台階上,手中《鳴心錄》殘卷無風自動,泛黃紙頁竟滲出點點暗紅血跡。
他顫抖著翻至末章,一行早已模糊的文字驟然清晰:“當斷言歸真者以血啟脈,萬魂將借心音還鄉。”老人眼眶崩裂,淚水混著血絲滑下,“她不是消失了……她是把自己的聲音,變成了我們的記憶。”
與此同時,陸寒抱著渾身浴血的蘇悅衝出井口。
夜風凜冽,吹不散她皮膚上凝結的寒霜。
她的嘴唇依舊保持著那個未完成的“愛”字形狀,卻再沒有一絲聲息。
呼吸微弱如遊絲,可瞳孔對光仍有反應,像是靈魂尚未離去,隻是被困在了無聲的深淵。
“悅悅!”陸寒低吼,掌心貼上她冰冷的臉頰,“醒過來!你說過等我回來的——現在我來了,你不能走!”
無人回應。
白芷帶著醫療隊火速趕到,神經監測儀接通後屏幕瘋狂跳動——腦波活躍度竟超出常人數倍,尤其是當儀器旁有人提及“玉璧”“妹妹”“陸寒”這些詞時,她的手指會極其輕微地抽動一下,如同試圖抓住什麼。
陸寒目光驟縮。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講過的故事:遠古的傳聲者無法開口時,便用指尖敲擊骨笛,傳遞密語。
他猛地抽出隨身攜帶的那支由初代傳聲者肋骨製成的骨笛,俯身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下:“你能聽見我嗎?用敲的方式回答。”
時間凝固。
三秒,五秒,十秒……
終於,她右手食指緩緩抬起,落下——
一下,兩下,三下。
清清楚楚,三下輕叩。
陸寒喉頭狠狠滾動,眼底燃起近乎狂熱的光。
他還活著,她也還活著。
哪怕失語,哪怕瀕死,她的意識仍在戰鬥!
“好,”他聲音沙啞卻堅定,“我們重新開始說話——用你的方式。”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一場無聲的對話在祖堂密室展開。
陸寒逐字提問,蘇悅以敲擊回應,節奏起初緩慢,後來漸趨流暢,竟形成一套完整的摩斯密碼變體。
信息層層遞進,最終拚湊出一個驚世駭俗的計劃:
以“九喉星圖”為基,將玉璧碎片埋入地脈九節點,引動沉睡百年的“真言回流”。
而啟動鑰匙,正是蘇憐的血脈——那個被所有人視為病弱傀儡的“妹妹”,實則是蘇家最後一位純血共鳴體。
“這等於打開百年怨念的閘門!”周老聽完翻譯後的指令,臉色慘白,“那些被壓抑的靈魂一旦反灌,地脈震蕩,整座城市都可能塌陷!萬一失控……我們將成為曆史的罪人!”
話音未落,監控屏突然閃爍紅光。
北陵戰場前線傳回實時影像:七名敵方“言奴”毫無征兆地抱頭慘叫,鼻孔、耳朵不斷滲出血絲,口中發出非人的嗚咽,隨即倒地抽搐,意識徹底崩解。
“他們的精神係統……超載了。”白芷盯著數據喃喃道,“某種高頻信息流正逆向衝擊他們的大腦,像是……真相本身成了武器。”
周老怔住,望著屏幕上那一具具崩潰的身體,又看向蘇悅仍緊閉雙眼卻指尖微顫的手——那是一雙仍在戰鬥的手。
良久,他緩緩起身,老淚縱橫,雙手合十向蘇悅深深一拜:“斷言歸真者,我等愚昧多年……今日,願隨您逆命而行。”
陸寒握緊骨笛,眸色幽深如淵。
這一夜,沒有人入睡。
程遠已召集最精銳的小隊,整裝待發;地圖上的九處古音井被逐一標注,每一口井下都埋藏著一段被遺忘的聲紋遺跡。
而蘇憐,則在昏睡中被輕輕喚醒,小手被小心翼翼包裹進溫熱的絨布裡,等待屬於她的時刻來臨。
但此刻,月光灑在祖堂廢墟之上,蘇悅的手指忽然再次抬起,在陸寒掌心輕輕敲擊三下。
他低頭,一字一句讀出:
“還沒……結束。”
風起雲湧,萬籟俱寂。
可有些人,縱使失語,也能讓世界聽見心跳。
第328章她閉嘴那晚,全世界聽見了心跳續)
夜未眠,風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