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天光微亮。
薄霧如紗,輕輕纏繞在祖堂古老的簷角。
青石台階上凝著夜露,涼意滲進衣衫,蘇悅卻渾然不覺。
她靜靜坐著,掌心緊貼一片玉璧殘片,那上麵還殘留著昨夜封印殘魂時的餘溫。
指尖摩挲過裂痕邊緣,仿佛在觸摸百年沉冤的最後一道傷口。
風掠過耳畔,她終於啟唇。
聲音沙啞、斷續,像是久閉深淵的人第一次嘗試呼喊光明。
“陸……寒。”
兩個字,輕如落葉,卻像驚雷劈開晨霧。
一道高大身影從廊柱陰影中緩緩走出——陸寒。
他腳步頓住,瞳孔驟縮,整個人僵立原地,仿佛被釘在了時間之外。
他聽到了。
不是幻覺,不是祈願,是她的聲音,真實地落在空氣裡。
“你……能說話了?”他的嗓音竟比她更抖。
蘇悅抬起頭,唇角微微揚起,眼中泛著水光:“不是奇跡……是我終於……敢說了。”
那一瞬,陸寒隻覺得胸口炸開一團暖流,衝散了多年冰封。
他一步步走近,在她麵前蹲下,目光不敢稍移。
他知道這聲音來得多難——她不是不能說,而是被“言靈”的詛咒壓製太久,每一句真話都可能引來災厄;而如今,封印已破,命運逆轉,她終於不必再沉默。
“你說什麼我都信。”他低聲道,“哪怕再說一萬遍。”
她笑了,眼裡淚光閃動,卻無比堅定。
當天正午,無塔之城中心廣場人山人海。
彩旗翻飛,鐘聲未響,人心早已沸騰。
高台之上,蘇悅一身素白長裙立於中央,身後站著陸寒、程遠、周老與蘇憐。
四人如同時代的見證者,分彆代表著守護、力量、傳承與新生。
擴音器開啟那一刻,全城屏息。
“今日,”蘇悅開口,聲音雖仍帶澀滯,卻清晰傳遍每一個角落,“我以‘傳聲者’最後繼承人的身份宣布:第一,即刻解散‘言靈監管局’,廢除所有基於血統與秘語的認證製度;成立‘心聲議會’,由民眾推選代表共治城市。”
人群嘩然,隨即爆發出熱烈掌聲。
她繼續道:“第二,祖堂自此向所有人開放,改為公共圖書館。所有曆史檔案、文明遺存,不再由少數人掌控,而是屬於每一個願意了解真相的人。”
台下無數人紅了眼眶。
曾幾何時,踏入祖堂是死罪,研讀古籍會被剜舌。
而今天,知識不再是權杖,而是燈塔。
“第三,”她語氣一沉,擲地有聲,“永久關閉‘無塔之城’主控係統,拆除所有遠程操控裝置。從此以後,城市的防禦與決策,交由民選委員會共同管理——權力,必須生於人民,歸於人民。”
全場寂靜了一秒,隨即掀起滔天浪潮般的歡呼。
就在這萬眾振奮之際,蘇悅忽然轉身。
她看向身側的陸寒。
那一眼,溫柔得像是穿越了千山萬水。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仿佛連風都停止了呼吸。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扣,指甲幾乎嵌入掌心。
這不是命令,不是宣告,而是一次用儘靈魂的傾訴。
“陸寒,”她一字一句,聲音顫抖卻堅定,“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宿命,不是因為預言,是因為你在我最害怕的時候,一直牽著我的手。”
時間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