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喧囂並未隨著劫雲的消散而停歇,反而如同煮沸的開水,在丹塔廣場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沸點。
“少年丹尊!”
“七品神丹!丹劫現世!”
“天佑我丹道!玄黃有幸!”
狂熱的呼喊、難以置信的驚歎、激動到語無倫次的議論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幾乎要將整個丹塔穹頂掀翻。數萬道目光如同實質的探照燈,聚焦在中心區域那個略顯踉蹌卻依舊挺拔的青衫身影上。林琰,這個名字,連同那驚世駭俗的“少年丹尊”稱號,已如烙印般深深鐫刻在每一個親眼目睹者的靈魂深處,注定在今夜之後,傳遍中州每一個角落,震動整個玄黃大陸。
林琰強忍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和丹田幾近枯竭的虛弱感,抬手將那枚引發天地異象、此刻卻光華內斂、隻餘溫潤混沌之意的“太初蘊道丹”收入一隻早已準備好的寒玉瓶中。丹藥入瓶的瞬間,那引動天地規則的磅礴生機與道韻便被完美封存,廣場上彌漫的無形壓力也隨之減輕了些許。
他動作看似平靜,實則每一個細微的抬手都牽動著體內翻江倒海的傷勢。冰魄神珠在識海中微微嗡鳴,竭力釋放著至寒靈韻撫慰著受創的神魂,但那硬撼丹劫帶來的透支,絕非一時半刻能夠恢複。
“林小友!”一聲激動得變了腔調的高呼響起。那位先前負責主持大會、須發皆白的丹塔長老,此刻再無半分矜持,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林琰麵前,老臉漲紅,渾濁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一把握住林琰的手腕——動作之快,連林琰都來不及反應。
“神跡!此乃丹道神跡啊!”長老的聲音帶著哭腔般的顫抖,“老夫有生之年,竟能親眼目睹七品神丹降世,引動萬年未現的丹劫!小友…不!林大師!此丹…此丹可否…可否容丹塔一觀?不!丹塔願以重寶相換!任何條件,隻要丹塔能做到,絕無二話!”他語無倫次,抓著林琰的手如同抓著救命稻草,生怕這曠世機緣從眼前溜走。
周圍其他丹塔高層、各大勢力的代表,此刻也如夢初醒,紛紛圍攏上來,臉上堆滿了最熱切、最諂媚的笑容,七嘴八舌地拋出各種誘人至極的條件:
“林大師!我‘萬藥閣’願出十萬上品靈石,外加三株萬年神藥,隻求大師割愛!”
“我‘天火宗’願以鎮宗控火秘典‘焚天九變’相贈,並奉大師為太上客卿!”
“林大師!我‘流雲商會’願傾全商會之力,為大師搜尋天下奇珍異火、上古丹方!隻求大師煉製的下一顆神丹,優先考慮我商會!”
一時間,林琰竟成了風暴的中心,被洶湧的人潮和唾沫星子淹沒。各種許諾、誘惑、恭維如同潮水般湧來,足以讓任何心智不堅者瞬間迷失。
然而,林琰的目光卻穿過這層層疊疊、充滿欲望與貪婪的麵孔,精準地捕捉到高台之上那道冰冷刺骨、蘊含著無儘怨毒與殺機的視線。
葉淩風。
他依舊站在那裡,月白的丹袍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淒冷。臉上那招牌式的傲然與自信早已蕩然無存,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以及眼底深處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怨毒火焰。他死死盯著被眾星捧月般的林琰,如同盯著不共戴天的仇敵。他引以為傲的一切,他葉家丹道分支的千年榮光,他“中州丹道年輕一輩執牛耳”的身份,都在那顆七品神丹和那驚天動地的丹劫麵前,被碾得粉碎,成了襯托對方光芒的可憐背景板!
在葉淩風身後半步,那位氣息淵深如海的灰袍護道老者,此刻更是如同一尊沉默的冰山。他渾濁的眼眸深處,沒有葉淩風那般外露的怨毒,隻有一種沉凝如萬載玄冰的殺意,冰冷、純粹、不帶絲毫情緒,卻足以凍結靈魂。他那句無聲的“斷不可留”,絕非虛言。
林琰心中警鈴大作!葉家的反應,比他預料的還要快,還要狠!他們絕不會容忍一個如此徹底踩踏了葉家臉麵、威脅到葉家丹道地位的“鄉野鄙夫”活著離開中州!尤其,他身上還帶著七品神丹的秘密!
“諸位前輩,盛情林琰心領。”林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嘈雜喧鬨。他手腕微震,一股柔和但堅韌的力道輕易掙脫了丹塔長老緊握的手。“此丹於我,另有他用,暫不交易。且林某力抗丹劫,損耗過巨,急需覓地靜修調息,恕不能久留。”
他的拒絕乾脆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淡。圍攏的眾人頓時一滯,臉上熱切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閃過驚愕、失望,甚至還有幾分被拂了麵子的不快。
“林大師!你…”丹塔長老急了,還想再勸。
林琰卻不再多言,隻是對著眾人方向微微頷首,算是禮節性的告彆。他強提一口真氣,周身氣息雖萎靡,但眼神卻銳利如刀,帶著一種曆經生死磨礪出的無形煞氣,硬生生在狂熱擁擠的人群中分開一條通路,朝著廣場外略顯昏暗的街道快步走去。他的步伐看似沉穩,實則每一步都踏在虛浮的邊緣,全靠意誌力在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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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讓開道路,但那些貪婪、失望、覬覦的目光,卻如同跗骨之蛆,緊緊黏在他的背影上,尤其是他收著丹藥的儲物袋位置。
“哼!不識抬舉!”有人低聲冷哼。
“身受重傷,懷揣重寶…嘿嘿…”更有不懷好意的目光在黑暗中閃爍。
林琰充耳不聞,隻是將神魂感知提升到極致,冰魄神珠的靈韻絲絲縷縷擴散開來,如同無形的觸手,警惕地捕捉著周圍任何一絲細微的能量波動和惡意。他深知,最大的危險,絕非來自這些明麵上失望的勢力,而是來自葉家,以及那些隱藏在暗處、準備做黃雀的餓狼。
離開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廣場核心區域,步入相對昏暗的側街,喧囂聲浪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四周陡然安靜了許多。冰冷的夜風吹過,卷起地上零星的落葉,帶著一絲蕭瑟的寒意。
林琰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反而更快了幾分。他必須儘快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至少先穩住傷勢。中州城魚龍混雜,丹塔雖然勢大,但此刻未必會為了一個“不識抬舉”的外來者,真正下死力庇護,尤其是在麵對葉家這等龐然大物時。
就在他轉入一條更加僻靜、兩側皆是高大石牆的狹窄巷道時,異變陡生!
嗡——!
一股沉重如山的恐怖威壓,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這威壓並非針對肉身,而是直接作用在神魂之上,陰冷、粘稠,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腐朽與怨毒氣息,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耳邊淒厲哀嚎!
“噗!”林琰本就虛弱的神魂如遭重錘猛擊,臉色瞬間由蒼白轉為病態的潮紅,一口鮮血再也壓製不住,猛地噴了出來,身形踉蹌,幾乎跪倒在地。眼前陣陣發黑,冰魄神珠在識海中劇烈震蕩,發出急促的嗡鳴,竭力抵抗著這股侵蝕神魂的詭異力量!
“桀桀…小輩,丹術通神又如何?懷璧其罪,這道理,下輩子記得學乖點。”一個如同夜梟般沙啞乾澀的聲音,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從巷道的陰影深處幽幽傳來。
緊接著,兩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現,一前一後,堵死了狹窄巷道的兩端。
前方,正是那葉家的灰袍護道老者!他佝僂著身體,渾濁的老眼此刻閃爍著毒蛇般的幽綠光芒,乾枯如雞爪的右手微微抬起,掌心之中,一團不斷扭曲變幻、散發著濃鬱血煞與怨念的黑氣正在凝聚,那恐怖的靈魂威壓源頭,正是此物!
後方,則是麵色猙獰、眼中燃燒著複仇快意的葉淩風!他手中緊握著一柄寒光四溢的靈劍,劍尖直指林琰後心,顯然不打算給林琰任何喘息之機。
“化神威壓…血魂引!”林琰心頭劇震,瞬間認出了對方的手段。這灰袍老者竟是化神期修士!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陰毒、專攻神魂的邪術!對方根本不顧身份,就是要以雷霆之勢,在他最虛弱的時候,將他徹底扼殺,奪走神丹!
“老狗!葉家…好大的威風!”林琰牙關緊咬,鮮血從齒縫滲出,眼神卻凶戾如受傷的孤狼。他強行催動幾乎枯竭的丹田,冰魄神珠的力量被瘋狂壓榨,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冰藍光暈,艱難抵禦著那無孔不入的血魂侵蝕。
“死!”葉淩風早已按捺不住,見林琰吐血,眼中殺機暴漲,厲喝一聲,手中靈劍爆發出刺目劍芒,化作一道淩厲無匹的流光,撕裂空氣,直刺林琰後心!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顯是動了必殺之心!
前有化神邪術鎖定神魂,後有致命劍光襲殺!絕境!
林琰瞳孔驟縮,生死一線間,他反而徹底冷靜下來。重生的靈魂深處,那屬於丹帝的狠絕與戰鬥本能被徹底激發!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試圖硬撼那化神老者的恐怖威壓。就在葉淩風劍光及體的刹那,林琰一直垂在身側的左手猛地向後一甩!
不是法寶,也不是靈符!
而是一蓬灰白色的粉末!粉末細如塵埃,無聲無息,卻在脫手的瞬間,驟然爆發出刺鼻至極、仿佛能灼燒靈魂的恐怖腥氣!這腥氣並非劇毒,卻帶著一種令所有煉丹師都聞之色變的特性——汙穢丹火,反噬爐元!
此乃林琰在丹道大會間隙,以幾種極其偏門、藥性衝突劇烈的廢丹殘渣,臨時混合煉製的“穢元散”!本是為防備煉丹時意外炸爐或藥性衝突失控,用作中和狂暴能量、保護丹爐的下下之策,其核心原理就是瞬間擾亂、汙染一切與丹火、爐氣相關的能量!
嗤——!
灰白粉末精準地迎上了葉淩風那道淩厲的劍光!那看似無堅不摧的劍芒,在接觸到粉末的瞬間,竟如同滾油潑雪,發出刺耳的“滋滋”聲!劍身上流轉的靈力光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紊亂、扭曲!劍勢更是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變得遲滯不堪!
“什麼鬼東西?!”葉淩風驚駭失聲,他灌注在靈劍上的精純丹元力葉家功法以丹火淬煉元力,本質與丹火同源)此刻如同被點燃的引線,竟在劍身內劇烈衝突、反噬!一股灼熱與陰寒交織的怪異痛楚順著劍柄直衝手臂經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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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劍,竟被這不起眼的粉末硬生生汙穢、破去了大半威力!劍尖距離林琰後心僅剩三寸,卻再也無法寸進!
“就是現在!”
林琰等的就是這一瞬間的阻滯!他眼中厲色一閃,強忍神魂劇痛,一直積蓄的最後力量轟然爆發!目標,卻不是身後的葉淩風,而是前方那鎖定他神魂的灰袍老者!
“冰魄!鎮魂!”
識海中,冰魄神珠光芒大放!一股至寒至純、仿佛能凍結時空的恐怖寒意,不再用於防禦,而是被林琰孤注一擲地,順著那血魂引的詭異聯係,反向衝擊而去!
同時,他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如劍,指尖一點微弱卻凝練到極致的赤紅丹火驟然亮起!這丹火並非攻擊,而是如同引信,猛地按向自己眉心!
“燃魂!破煞!”
以自身神魂為薪柴,點燃冰魄神珠之力!這是真正的搏命之法!
“嗯?!”灰袍老者渾濁的眼中第一次露出驚愕。他萬萬沒想到,林琰在如此絕境下,非但沒有被血魂引徹底壓製崩潰,反而如此狠辣果決,不惜自損神魂本源,引動那件奇異神珠的力量進行反衝!
轟!
無形的神魂衝擊波在虛空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