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岩縫如同巨獸冰冷的腸道,彌漫著濃重的濕氣和岩石腐朽的氣息。林琰背靠著嶙峋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體內肆虐的劇痛。丹田內,灰藍色的陰寒死氣與寂滅劍意依舊如同兩條相互撕咬的毒蛇,雖然互相消耗後勢頭稍減,但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讓他如遭重擊。右臂的枯萎詛咒在強行逼出那縷死毒後,反噬加劇,整條手臂的灰黑色更深,死寂感如同瘟疫般向肩胛蔓延,唯有指尖殘留的一絲灰藍寒毒氣息,帶著玉石俱焚的詭異。
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和識海魂火傳來的陣陣虛弱眩暈,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在阿土脖頸間那塊粗糙的黑色石牌上。石牌上扭曲的獸首圖案和那個古拙的“石”字,散發著微弱卻堅韌的蠻荒守護之意,與這淵底汙穢死氣格格不入。
“黑石坊…在哪?”林琰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喘息。他需要庇護所,需要資源,更需要了解這葬仙淵!這石牌背後的勢力,是他目前唯一的線索。
阿土被林琰冰冷的目光盯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捂緊了石牌,仿佛那是他最後的依靠。他看了看林琰那條枯槁可怖的右臂,又想起剛才那詭異射出的灰藍死毒和腐骨蜥的慘狀,恐懼中混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在…在‘石牙裂穀’那邊…”阿土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指向岩縫外某個方向,“沿著這條‘屍骨澗’往下走…看到…看到很多像野獸牙齒的黑色石頭山…裂穀就在中間…黑石坊…在裂穀底下的石窟裡…”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眼中恐懼更甚,“但…但是…有守衛…很凶…要交‘血稅’才能進去…”
血稅?林琰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這名字就透著一股殘酷的意味。
“帶路。”林琰沒有任何廢話,掙紮著想要站起。身體如同散了架,鎖鏈的侵蝕加上強行催動力量的反噬,讓他動作僵硬遲緩。他嘗試調動丹田內殘存的一絲力量,回應他的卻是丹田壁障撕裂般的劇痛和冰魄神珠更加沉寂的反饋。
阿土看著林琰艱難的模樣,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上前用自己瘦小的身體勉強攙扶住林琰的左臂。入手冰涼堅硬,阿土感覺自己像是扶著一塊瀕臨碎裂的寒鐵。
兩人互相攙扶著,如同兩隻在泥沼中掙紮的傷獸,踉蹌地鑽出狹窄的岩縫,重新踏入那片汙濁昏暗的葬仙淵底。
所謂的“屍骨澗”,是一條在巨大骸骨與嶙峋怪石間蜿蜒的、散發著濃烈腐臭氣息的深溝。溝底流淌著粘稠的、暗紅色的不明液體,混合著腐爛的碎骨和不知名生物的粘稠組織,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惡臭。兩側岩壁上,隨處可見巨大的、半埋入岩石的森白骨架,有些骨架龐大如山丘,空洞的眼窩仿佛在無聲地凝視著每一個經過的生靈,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古老怨念。扭曲的磷光植物如同鬼爪,在骸骨的縫隙間頑強生長,投下搖曳的、怪誕的幽影。
空氣中彌漫的不僅僅是腐朽,還有一種無形的、令人靈魂都感到壓抑的沉重死氣。這裡的仙靈之氣如果還能稱之為仙靈之氣的話)稀薄到了極點,且異常狂暴駁雜,混雜著濃烈的陰煞、汙穢瘴毒和怨念碎片,每一次吸入,都像是在主動汲取毒藥。
林琰強忍著身體和靈魂的雙重不適,在阿土的攙扶下艱難前行。他的神念如同受損的雷達,極其微弱地擴散開,警惕著四周。岩壁上巨大的陰影中,傳來悉悉索索的爬行聲和貪婪的低吼;遠處深不見底的坑洞內,隱隱有粘稠液體冒泡的咕嘟聲,散發出更加危險的氣息。葬仙淵的每一寸土地,都潛藏著致命的威脅。
阿土顯然對這條路很熟悉,或者說,是無數次在死亡邊緣摸索出的本能。他儘量避開那些巨大骸骨空洞的眼窩,繞開散發著詭異磷光的密集植物叢,選擇在相對開闊、視野稍好的岩石脊背上行走,儘管這會讓他們的身影更加暴露。
“小心…前麵是‘怨嚎石林’…”阿土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指著前方一片由無數根扭曲、尖銳、仿佛痛苦哀嚎麵孔凝結而成的暗紅色石柱組成的區域。“不能靠近…那些石頭…會吸走魂魄…”
林琰凝目望去。那片石林散發著強烈的精神怨念波動,無形的精神尖嘯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識海,讓他本就脆弱的魂火一陣劇烈搖曳,眼前甚至出現了重重幻影——無數扭曲痛苦的麵孔在哀嚎,伸出虛幻的手臂想要將他拖入永恒的絕望。他悶哼一聲,七竅再次溢出淡金色的血絲,強行穩住心神,魂火艱難燃燒,驅散幻象。
“繞…繞過去…”林琰的聲音更加虛弱。
就在他們小心翼翼地貼著怨嚎石林的邊緣繞行時,異變陡生!
“吼!”
一聲狂暴的嘶吼從側後方的巨大骸骨陰影中炸響!一道龐大的黑影帶著腥風猛撲而出,目標直指相對弱小的阿土!赫然又是一頭腐骨蜥!它顯然潛伏已久,等待的就是獵物鬆懈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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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土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林琰眼中厲芒爆閃!來不及思考!他猛地將攙扶著自己的阿土向側麵狠狠一推,同時那枯槁的右臂如同條件反射般再次抬起!依舊是僵硬、緩慢,毫無力量感!
然而,這一次,他沒有去嘗試逼出死毒。丹田內,灰藍丹藥的陰寒死氣與寂滅劍意的衝突正處於一個微妙的、短暫的低穀!他抓住這萬分之一秒的空隙,將殘存的所有神念,配合著冰魄神珠艱難溢出的一絲極寒本源,猛地注入右臂枯萎的經脈!
“凝!”
心中低喝!
右臂皮膚下,那些被詛咒異化汙染的“死氣”、灰藍丹藥殘留的陰寒死氣、以及冰魄神珠的極寒本源,被他以丹帝入微的操控強行糅合!不再是單純的逼出,而是嘗試著在枯萎的經脈通道內,極其短暫地凝聚成一道細微的、灰藍色中夾雜著冰晶碎屑的寒流!
噗!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練、帶著刺骨寒意與深沉死寂的灰藍冰流,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射向腐骨蜥張開巨口的上顎!
“嗷——!”
腐骨蜥的慘嚎戛然而止!那道灰藍冰流擊中目標後並未炸開,而是如同附骨之疽般瞬間擴散!一層詭異的灰藍色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它上顎處蔓延開來!冰霜所過之處,堅韌的鱗甲發出細微的碎裂聲,血肉迅速失去生機,變得灰敗僵硬!蔓延的速度雖然不快,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不可阻擋的侵蝕性!
腐骨蜥龐大的身軀猛地僵住,渾濁的豎瞳中充滿了痛苦和一種源自本能的、對這股詭異寒流的恐懼!它瘋狂地甩動頭顱,試圖擺脫這跗骨之蛆般的侵蝕,粗壯的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溝壑。
林琰一擊得手,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猛地一個趔趄,單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淡金色的血液順著嘴角滴落在暗紅的岩石上。強行糅合三種力量,對他殘破的身體和神魂是巨大的負擔。右臂的枯萎感似乎又加重了一絲,灰黑色蔓延到了肘部以上,那縷強行凝聚的寒流路徑上,枯萎的經脈傳來針紮般的刺痛,仿佛隨時會徹底壞死崩斷。
“快…走!”他對著驚魂未定的阿土低吼。
阿土連滾帶爬地再次攙扶起林琰,兩人不敢有絲毫停留,趁著那頭腐骨蜥被詭異寒流侵蝕、痛苦掙紮的間隙,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阿土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後,腐骨蜥的嘶吼漸漸被淵底的風聲和死寂吞沒。
不知奔逃了多久,穿過一片由巨大黑色石筍構成的、如同怪獸獠牙般的區域石牙林),前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仿佛被天神巨斧劈開的幽深裂穀——石牙裂穀!
裂穀兩側是陡峭如削、高達千丈的漆黑岩壁,岩石呈現出一種仿佛凝固血液的暗沉色澤,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不斷有汙濁的暗紅色液體如同膿血般滲出、滴落,在穀底彙聚成腥臭的溪流。裂穀入口狹窄,僅容數人並行,光線在這裡被吞噬得更加徹底,隻有岩壁上一些散發著慘綠色磷光的苔蘚提供著微弱的光源,將一切都映照得鬼氣森森。
而在裂穀入口處,矗立著一座由粗糙的巨大黑石壘砌而成的簡陋哨塔!塔高約三丈,塔身布滿刀劈斧鑿的痕跡和乾涸發黑的血跡。塔下,四個身影如同岩石雕塑般矗立著,擋住了進入裂穀的唯一通道。
那四人皆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虯結如岩石,皮膚粗糙黝黑,布滿疤痕。他們身上穿著簡陋的、由不知名堅韌獸皮和暗色金屬片拚接而成的粗糙甲胄,手中握著沉重的、刃口布滿鋸齒和暗紅血鏽的黑色石斧或骨棒。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長期掙紮在生死邊緣所特有的麻木、凶狠與警惕,眼神如同餓狼般掃視著裂穀外昏暗的世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們裸露的脖頸或手臂上,赫然也烙印著與阿土石牌上相似的、扭曲猙獰的獸首圖案!隻是更大、更粗糙,如同野蠻的圖騰刺青,散發著蠻橫的壓迫感。其中為首的一個光頭壯漢,臉上有一道貫穿左眼的猙獰傷疤,僅存的右眼開合間精光四射,氣息最為凶悍,隱隱達到了化神後期的水準在仙界底層已算不弱)!他腰間掛著一個碩大的、由某種頭骨製成的粗糙號角。
阿土看到這四人,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扶著林琰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聲音帶著哭腔:“是…是坊衛…疤眼…疤眼石魁…”
林琰的目光掃過這四名守衛,尤其是那疤眼光頭疤眼石魁),心中凜然。這四人身上煞氣極重,顯然都是經曆過無數殺戮的狠角色。在這靈氣稀薄、資源匱乏的絕地,他們能修煉到化神期,必然是踩著屍山血海爬上來的。那疤眼石魁的氣息更是帶著一股蠻荒的血腥氣,比玄黃大陸同階修士更加凝實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