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那低沉蒼老、仿佛裹挾著萬載塵埃的聲音在鍛造石洞內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疤眼石魁和石墩臉上的激動與後怕瞬間凝固,化為深深的敬畏,躬身垂首,大氣不敢喘。
“是…是!石老!”疤眼石魁連忙應聲,不敢有絲毫違逆。
幾名原本抬著林琰的坊衛更是噤若寒蟬,小心翼翼地調轉方向,在那佝偂鬥篷身影的無聲指引下,朝著石窟最高層、那片被陰影籠罩的平台走去。阿土茫然又恐懼地跟在後麵,感覺每一步都踏在深淵邊緣。
通往高層的石階更加陡峭狹窄,彌漫著一種與底層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沉重的氣息。岩壁上滲出的不再是汙濁的“膿血”,而是一種粘稠如墨、散發著微弱陰寒的黑色液體,無聲滴落。空氣稀薄,汙穢的死氣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過濾,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令人窒息的、源自歲月與絕望的腐朽威壓。
石階儘頭,是一片相對開闊、由整塊巨大黑玉打磨而成的平台。平台邊緣矗立著幾座風格粗獷蠻荒、由巨大黑石壘砌的石殿,殿門緊閉,門口守衛著幾名氣息更加沉凝、眼神如同岩石般毫無波瀾的“石衛”,他們身上的獸首圖騰刺青散發著淡淡的烏光。
石老並未走向那些石殿,而是拄著那根頂端鑲嵌渾濁黃眼寶石的黑色木杖,無聲無息地走向平台最深處、緊貼著千丈岩壁的一個毫不起眼的洞口。洞口被一層流動的、如同水波般的灰暗光幕籠罩,隔絕了內外。
石老木杖頂端那渾濁的黃眼寶石微微一閃,光幕無聲分開。一股更加濃鬱、仿佛沉澱了萬古歲月的陰寒與腐朽氣息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令人靈魂悸動的…神性殘留的荒蕪感!
林琰被抬入洞內,即使處於深度昏迷的邊緣,那纏繞周身的血色鎖鏈也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猛地一顫!尤其是纏繞在腰腹、由蕭絕寂滅劍意主導的主鏈,汙穢血光急促閃爍,其侵蝕之力似乎被洞內的環境隱隱壓製了一絲,但那股冰冷的、斬斷一切生機的毀滅意誌卻更加清晰地傳遞出來,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暴怒!
洞內景象映入眼簾,讓抬著林琰的坊衛和阿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
這並非想象中奢華的石窟,反而異常簡陋、空曠,甚至可以說是…荒涼死寂。
空間比下方的鍛造洞略小,穹頂依舊懸掛著慘綠磷光的石筍。洞壁並非平整,而是保留著原始開鑿的粗糲痕跡,仿佛隻是隨意掏空了一部分山體。地麵上積著一層厚厚的、灰白色的骨粉,踩上去悄無聲息。洞內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隻有中央位置,擺放著一張巨大無比的、通體由某種暗沉如墨的冰冷玉石雕琢而成的石床!石床表麵光滑,卻布滿了無數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痕,絲絲縷縷的黑色寒氣從裂痕中不斷滲出,使得整個洞窟的溫度低得如同冰窖。
最令人心悸的,是洞窟四周的岩壁上,赫然釘著十幾條粗大無比、鏽跡斑斑的暗紅色鎖鏈!這些鎖鏈的材質與纏繞林琰的血色鎖鏈有幾分相似,卻更加古老、殘破,上麵同樣銘刻著扭曲的符文,隻是大多黯淡無光,甚至斷裂腐朽。鎖鏈的另一端深深沒入岩壁深處,仿佛曾經禁錮過什麼極其可怕的存在。空氣中彌漫的那股神性荒蕪的殘留氣息,正是源自這些斷裂的古老鎖鏈!
這裡,更像是一座遠古的神魔囚牢!
“放…下…”石老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坊衛們小心翼翼地將幾乎不成人形的林琰平放在那張散發著刺骨寒意的墨玉石床上。冰冷的寒氣瞬間透過襤褸的玄袍侵入林琰的身體,讓他即使在昏迷中也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纏繞在身上的三道血色鎖鏈血光大放,侵蝕之力本能地抵抗著外來的寒意。
“出去。”石老的聲音不容置疑。
坊衛們如蒙大赦,慌忙躬身退出洞口,連帶著將嚇傻了的阿土也拖了出去。流動的灰暗光幕再次合攏,將洞內與外界隔絕。
洞內隻剩下石老和石床上氣息奄奄的林琰。
石老拄著木杖,緩緩走到石床邊。寬大的鬥篷陰影下,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能感覺到兩道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目光,落在林琰身上,尤其在那三道散發著不祥血光的鎖鏈上停留了許久。
“神棄之鏈…嗬…”一聲極其輕微、帶著無儘蒼涼與嘲弄的歎息從鬥篷下傳出,“多少年了…沒想到…在這淵底…還能見到被‘上麵’如此‘眷顧’的倒黴鬼…”
他伸出那隻包裹在灰色布條中、枯瘦如同鷹爪的手,手中托著疤眼石魁獻上的那塊鴿卵大小、通體剔透、散發著精純柔和冰藍光暈的“冰髓玉心”。玉心出現的刹那,洞內原本刺骨的寒意似乎被其吸引、馴服,變得溫順了許多,連墨玉石床裂縫中滲出的黑氣都收斂了些許。
石老並未立刻將冰髓玉心給林琰使用,而是將其輕輕放在了林琰丹田位置的墨玉石床上。冰髓玉心觸碰到石床的瞬間,柔和的光芒微微閃爍,似乎在與石床的寒氣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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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石老枯瘦的手指淩空一點,目標並非林琰,而是洞壁上一條斷裂的、鏽跡最重的暗紅鎖鏈!
嗡!
那截斷鏈末端殘留的一個黯淡符文,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縷幾乎細不可察、帶著古老禁錮與汙穢神罰氣息的暗紅微光,如同風中殘燭,被石老指尖的力量引動,剝離出來,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射向林琰丹田處那塊冰髓玉心!
嗤!
暗紅微光觸及冰髓玉心的瞬間,如同水滴入滾油!冰髓玉心柔和的光芒猛地一顫,變得劇烈波動起來!一股冰冷、汙穢、帶著神罰氣息的異種力量試圖侵入純淨的冰髓本源!
然而,就在這股汙穢神罰之力即將破壞冰髓玉心的刹那——
林琰丹田深處,那沉寂黯淡的冰魄神珠,如同受到了最強烈的刺激和吸引,珠體猛地一震!表麵蛛網般的裂痕中,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湛藍神光!
嗡——!!!
一股源自神器的、淩駕於凡塵與仙道之上的絕對寒意轟然爆發!這股寒意並非擴散,而是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冰藍光束,瞬間籠罩了那塊正被汙穢神罰之力侵蝕的冰髓玉心!
奇跡發生了!
那道試圖汙染冰髓玉心的汙穢神罰之力,在冰魄神珠本源寒意的籠罩下,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間被凍結、淨化!冰髓玉心劇烈波動的光芒迅速穩定下來,並且變得更加純淨、深邃!仿佛經曆了一次淬煉!
而冰魄神珠爆發出的這道本源力量,在淨化了汙穢神罰之力後,並未消散,反而如同饑渴的旅人,貪婪地汲取著冰髓玉心中那精純無比的寒冰本源!冰髓玉心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其精純的冰髓本源化作絲絲縷縷的冰藍氣流,源源不斷地彙入林琰丹田,被那貪婪的冰魄神珠吸收!
珠體表麵,那些蛛網般的裂痕,在精純冰髓本源的滋養下,開始以極其緩慢、卻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雖然隻是最細微的幾道裂痕開始愈合,但這卻是林琰飛升以來,冰魄神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修複!珠內新生的器靈傳遞來一股微弱卻無比歡欣與渴望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