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經曆了不知多少次的險死還生後，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線微弱的天光！那並非仙界的朗朗乾坤，而是灰蒙蒙、如同摻了沙塵的渾濁光線，但比起葬仙淵底永恒的黑暗，已是天堂！
林琰精神一振，加快腳步。當他終於踏出那道狹窄、布滿滑膩苔蘚的裂縫，真正站在葬仙淵邊緣的土地上時，一股混雜著硫磺、血腥、塵埃以及微弱仙靈之氣的渾濁空氣湧入鼻腔。
眼前，是一片廣袤而荒涼的戈壁。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厚重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會塌陷下來。大地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暗紅色，布滿了巨大的裂縫和奇形怪狀的嶙峋怪石。遠處，隱隱可見一些低矮、粗糙、仿佛用巨大獸骨和黑石搭建的建築群落輪廓，有稀稀拉拉的人影在其中活動，更遠處，似乎還有巨大的、冒著滾滾黑煙的礦坑。
空氣中彌漫的仙靈之氣依舊稀薄駁雜，但比起淵底，已是雲泥之彆。更重要的是，此地的法則壓製大大減弱！林琰嘗試運轉仙力，雖然依舊滯澀，但比在淵底順暢了數倍不止！神識的壓製也減輕了大半，足以覆蓋方圓數百丈！
“終於……出來了！”林琰長長吐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緊繃的心弦終於稍稍放鬆。他迅速觀察自身：衣袍早已在戰鬥中化為飛灰，此刻身上覆蓋著一層由仙靈之氣混合著淵底黑泥凝結而成的汙濁硬殼，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後背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被冰魄神珠的寒氣暫時冰封，但邊緣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寂黑氣。
這副模樣，比最落魄的乞丐還要不堪。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布滿汙垢的雙手，又感受了一下識海中沉浮的冰魄神珠和混沌源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嘲的弧度：“神界丹帝？嗬……仙界之旅，竟是從這汙穢之地、這乞丐模樣開始。蕭絕，這份‘厚禮’，本座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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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運轉功法，調動體內不多的仙力，體表微光一閃，那層汙濁的硬殼簌簌脫落，露出傷痕累累卻線條流暢的仙軀。他隨手從旁邊一株枯死的、布滿尖刺的黑色灌木上扯下幾片寬大的葉子，以仙力簡單淬煉硬化，勉強編織成一件簡陋蔽體的“衣物”圍在腰間。又從地上撿起一塊相對尖銳的暗紅色礦石，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做完這一切，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遠處那片最大的、如同匍匐巨獸般的建築群落走去。那裡，就是他在淵底時曾感應到的、仙靈之氣和“人氣”最集中的地方，應該是一處仙界的底層聚集地。
隨著靠近，嘈雜的人聲、刺鼻的異味、混雜的能量波動越發清晰。空氣中彌漫著劣質丹藥的苦澀、妖獸血肉的腥臊、礦石的土腥，還有汗臭、血腥以及一種底層掙紮的麻木氣息。
聚集地的入口，是一道由巨大獸骨和粗糙黑石壘砌的簡陋拱門，拱門上方，歪歪扭扭地刻著三個充滿蠻荒氣息的古篆大字——黑風集。
拱門兩側，站著兩名身穿破舊皮甲、手持鏽跡斑斑長矛的守衛。他們氣息駁雜，約莫在凡仙後期到人仙初期的樣子，眼神凶狠而麻木，如同盯著獵物的鬣狗，審視著每一個進出的身影。
林琰的到來，立刻引起了守衛的注意。他那身簡陋的樹葉“衣物”，遍布傷痕的軀體，尤其是後背那三道被寒氣冰封卻依舊散發死寂氣息的爪痕，都顯得格外紮眼。
“站住！”左側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守衛長矛一橫，攔住了林琰的去路，聲音沙啞，“哪來的？看著麵生得很！身上煞氣這麼重，莫不是從哪個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右側一個獨眼守衛則貪婪地盯著林琰腰間那塊尖銳的暗紅礦石，舔了舔嘴唇：“小子，懂不懂規矩？進黑風集，先交‘地頭稅’！看你窮得叮當響，身上那塊‘血髓石’勉強夠格了！拿來！”
林琰停下腳步，眼神平靜無波。他此刻氣息內斂，僅維持在剛入人仙初期的水準，混雜著葬仙淵帶出的煞氣和冰魄神珠的寒意，顯得陰冷而不好惹。他緩緩抬起眼皮，看向那獨眼守衛，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血髓石？你想要這個？”他掂了掂手中的礦石。
“廢話！趕緊……”獨眼守衛不耐煩地催促。
話音未落，林琰眼中寒光一閃，一股極其隱晦卻讓兩個守衛瞬間如墜冰窟的恐怖煞氣，混合著冰魄神珠的一絲極寒威壓，猛地釋放出來！這煞氣，是經曆了九重混沌劫、葬仙淵底搏殺、直麵魔藤王和腐朽巨爪後沉澱下來的！雖然隻是一瞬即逝，卻足以讓這兩個底層守衛靈魂凍結，渾身僵硬！
“我……我……”刀疤守衛臉色煞白，牙齒打顫，手中的長矛差點掉在地上。獨眼守衛更是駭得倒退一步，獨眼中充滿了恐懼，仿佛看到了什麼洪荒凶獸。
林琰收斂氣息，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隻是將那塊“血髓石”隨手拋給獨眼守衛，淡淡道：“現在，能進了嗎？”
獨眼守衛手忙腳亂地接住礦石，如同捧著燙手山芋，哪裡還敢有半點貪婪，忙不迭地點頭哈腰：“能！能進！大人您請！您請！”刀疤守衛也慌忙讓開道路，低著頭不敢再看林琰一眼。
林琰麵無表情，邁步踏入了黑風集拱門。身後，兩個守衛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有餘悸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和後怕。
拱門之後，是另一番景象。
狹窄、肮臟、混亂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各種簡陋的攤位和店鋪。有用巨大獸骨支撐的皮貨攤，掛著各種猙獰獸皮和散發著腥氣的爪牙；有直接在黑石上鋪塊破布的藥草攤，擺放著顏色詭異、靈氣微弱的低階仙草；更多的是礦石攤，堆積著各種顏色、散發著駁雜能量的石頭。空氣汙濁不堪，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形形色色的“仙人”在街道上穿梭。有身材魁梧、扛著巨大礦鎬、渾身肌肉虯結的礦奴，氣息粗重，眼神麻木；有穿著破舊法袍、擺弄著劣質符籙或丹藥的落魄散修；有眼神狡黠、四處張望的掮客；還有氣息凶悍、身上帶著濃鬱血腥味的獵獸者。修為大多在凡仙到人仙中期之間，偶爾能感受到一兩個人仙後期的氣息，都已是此地的“大人物”。
林琰這副“野人”般的模樣和身上濃重的煞氣，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引來不少或好奇、或警惕、或貪婪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街道兩旁的店鋪招牌。
“百草閣”、“靈材坊”、“萬寶樓”……名字一個比一個響亮，店麵卻一個比一個寒酸破敗。
他的目標很明確——丹閣。重操舊業，獲取資源，療傷恢複，打探消息，離開這鬼地方！
終於，在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子口，他看到了一個稍顯不同的店鋪。店鋪不大，門楣上掛著一塊半舊的木匾，上書“百煉丹閣”四個字。字體古樸，隱隱透著一絲丹道韻味，雖然微弱，卻比那些“百草”、“萬寶”之流顯得真實許多。門口沒有夥計吆喝，顯得有些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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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琰抬步走了進去。
店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混雜著藥香和焦糊味的奇異氣息。貨架上稀稀拉拉地擺放著一些玉瓶，瓶身上貼著標簽：“下品聚氣散”、“劣質回元丹”、“清心丸效果存疑）”……名字樸實無華，甚至帶著自嘲。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頭發花白的老者，正趴在一個破舊的木櫃台後打盹，鼾聲輕微。
林琰的到來並未驚醒老者。他走到櫃台前，目光掃過那些劣質丹藥，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這些丹藥，在他眼中連垃圾都算不上，雜質多得驚人，藥性更是混亂不堪。
他屈指，在櫃台上輕輕叩了三下。
篤、篤、篤。
老者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渾濁的老眼中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一絲警惕。當他看清林琰的模樣，尤其是感受到林琰身上那股雖然刻意收斂、卻依舊讓他心頭一凜的煞氣與寒意時，不悅之色瞬間收斂，換上了一絲凝重和謹慎。
“這位……道友？”老者遲疑地開口，聲音沙啞，“需要點什麼？本店丹藥雖品階不高，但勝在價格公道。”他下意識地護住了櫃台下某個位置，似乎藏著什麼稍好的東西。
林琰沒有廢話，直接開口，聲音依舊低沉沙啞：“收丹藥嗎？”
老者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和輕蔑。又是一個走投無路，想拿些破爛丹藥來換仙晶的底層散修？這種人他見多了。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語氣帶著敷衍：“收是收，不過要看品質。劣等貨色，幾個碎仙晶頂天了。”
林琰仿佛沒聽出他話中的輕視，緩緩抬起右手，攤開掌心。
掌心之中，靜靜地躺著三枚龍眼大小的……丹藥？
那丹藥通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金色澤，表麵布滿了如同蛛網般的細微灰黑色紋路，沒有任何丹香溢出，反而隱隱散發著一絲陰冷、吞噬的氣息。品相……實在不敢恭維，甚至比不上貨架上那些劣質丹藥圓潤。其中一枚，甚至能看到明顯的裂痕。
老者隻看了一眼，眉頭就擰成了疙瘩，眼中的失望徹底化為不加掩飾的鄙夷和嘲諷：“嗤！道友，你莫不是在消遣老夫？這……這也配叫丹藥？連下品聚氣散都不如！這烏漆嘛黑的玩意兒，怕不是用淵底的魔泥搓的吧？吃了怕不是直接入魔！拿走拿走！”他連連擺手，像趕蒼蠅一樣。
林琰眼神平靜無波，仿佛老者嘲諷的不是他。他收回手掌，目光卻落在了老者身後貨架角落裡，一個積滿灰塵的小巧丹爐上。那丹爐不過尺許高，材質普通，爐壁上還有幾道裂紋，顯然是個被淘汰的廢品。
“不收丹藥……那借爐一用，可否？”林琰的目光轉向老者，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代價，便是我煉出的第一爐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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