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傳送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深入骨髓的冰冷與虛弱。
林琰踉蹌一步,勉強穩住身形,腳下傳來堅硬冰冷的觸感。他第一時間低頭,懷中白清秋已然徹底失去意識,麵如金紙,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她胸前白衣被鮮血浸透,那刺目的殷紅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驚心。玄仙硬撼金仙後期一擊,即便有玄陰之體的本源爆發和九幽玄月的意境加持,也幾乎耗儘了她的所有生機,經脈寸寸欲裂,識海動蕩,本源之火搖曳欲熄。
他迅速環顧四周。
這是一處狹小的山穀,四麵環山,皆是如墨的漆黑岩壁,高聳陡峭,隔絕了外界的光線與窺探。穀內光線極其昏暗,唯有頭頂極高處,一道狹窄的裂隙隱約透下些許慘淡的、仿佛被凍結的月光,勉強勾勒出穀底的輪廓。空氣潮濕陰冷,彌漫著濃鬱的腐朽氣息和一種奇特的、如同萬年玄冰深處散發的寒意。地麵並非泥土,而是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白色的塵埃,踩上去綿軟無聲。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連風聲都似乎被這奇特的山穀所吞噬。
“沉月穀…”林琰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名字,這是他在萬寶樓查閱墜神淵周邊古地圖時偶然瞥見的標注,一個被標記為“絕靈死寂”的險地。沒想到冰魄神珠在最後關頭,竟將他傳送至此。此地雖陰冷死寂,卻恰恰隔絕了墜神淵那無孔不入的魔煞侵蝕,也隔絕了幽冥教的追蹤,成了此刻唯一的喘息之地。
他將白清秋輕輕放在一處相對平整的岩石上,動作輕柔。指尖搭上她冰涼的手腕,一縷微弱卻精純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探查的結果讓林琰的眉頭鎖得更緊。傷勢比他預想的更糟:臟腑移位,多處經脈被幽冥死寂之力侵蝕、凍結、瀕臨斷裂;玄陰本源因強行引動九幽玄月星煞而反噬灼傷,黯淡無光;識海更是如同被風暴肆虐過,神魂萎靡,隨時可能潰散。
“幽冥寂滅指…好霸道的死寂之力…”林琰眼中寒芒一閃。若非白清秋拚死為他爭取那一瞬,此刻後果不堪設想。這份情,他記下了。
當務之急,是救人。
他盤膝坐在白清秋身側,強行壓下自身因連續催動神珠而翻騰的氣血和深入神魂的疲憊感。識海深處,那枚吸收了星隕沉淵鐵本源的冰魄神珠,光芒比之前凝實了一絲,雖然依舊黯淡,但那股純淨的冰魄本源之力卻穩定了不少。
“神珠修複一成,勉強可調用部分本源之力…但直接用以療傷,對她如今脆弱的軀體而言,無異於飲鴆止渴。”林琰心念電轉,瞬間否決了直接動用神珠的想法。他需要更溫和、更有效的手段。
丹道!
唯有丹帝的手段,才能在這絕境中逆天改命!
他意念沉入浩瀚如海的丹帝記憶深處,無數丹方、藥理、療傷秘法如同星辰般閃爍。很快,一道名為《玄陰蘊脈丹》的丹方被精準捕捉。此丹主材需蘊含極陰寒玉髓或月華精粹,輔以固本培元、滋養神魂的靈藥,藥性溫和卻綿長,正適合修複白清秋受損的玄陰之體和經脈,更能滋養她受創的神魂。
然而,材料呢?
林琰目光掃過這死寂的山穀。灰白塵埃,漆黑岩壁,除了陰冷死寂,似乎彆無他物。
他閉上雙眼,並非放棄,而是將自身那微弱卻精純的神魂感知力,混合著一絲冰魄神珠賦予的、對能量本質的絕對洞察力,如同無形的漣漪,緩緩擴散開來,滲透進腳下厚厚的塵埃,觸摸冰冷的岩壁,捕捉空氣中每一絲細微的能量流動。
時間一點點流逝。
死寂的山穀中,隻有林琰微弱而均勻的呼吸聲,以及白清秋氣若遊絲的喘息。
突然!
林琰緊閉的眼眸猛地睜開,視線如電般射向左側一處毫不起眼的岩壁角落。那裡覆蓋著厚厚的灰白塵埃,與周圍彆無二致。但在他的感知中,那塵埃之下,一絲微弱到近乎虛無、卻無比精純的月華寒氣,正頑強地滲透出來!這寒氣極其內斂,若非他神魂特殊,又有神珠加持,絕難察覺!
他起身,走到那處角落,拂袖一揮。
呼!
一股柔和的勁風卷過,厚厚的塵埃被掃開,露出了下方黝黑的岩壁。岩壁底部,緊貼著地麵,竟生長著一小簇不過巴掌大小、形如彎月的奇異小草!草葉纖細,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近乎冰晶的質感,葉脈中流淌著肉眼難辨的淡銀色光暈,散發著絲絲縷縷精純的月魄寒氣!
“月魄草!”林琰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此草生於極陰絕地,吸收地脈陰煞與偶然滲透的月華精粹而生,年份越久,蘊含的月華寒髓越精純。眼前這一小簇,草葉邊緣已隱現金線,至少有三千年火候!正是煉製《玄陰蘊脈丹》最核心的主材之一!其蘊含的月華寒髓,溫和純淨,正可滋養白清秋的玄陰本源!
他小心翼翼地以神魂之力包裹,將這一小簇月魄草連帶著根部下方一小塊蘊含陰寒氣息的黑色土壤一同挖出,收入一個專門存放寒屬性靈材的玉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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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主材,輔材呢?
林琰沒有停歇,神魂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再次深入這片死寂之地。他沿著岩壁細細搜尋,指尖偶爾拂過冰冷的岩石。終於,在一處背陰、常年被塵埃覆蓋的岩縫深處,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絲溫潤。
拂去塵埃,幾塊鴿蛋大小、通體呈乳白色、內部隱隱有玉髓般光澤流動的礦石顯露出來。
“陰玉髓精!”林琰心中一定。此物乃地脈陰氣精華凝結,蘊含精純的陰屬性能量,是穩固經脈、調和藥性的上佳輔材。雖然品質不算頂級,但在此絕境已是難得。
接著,他又在穀底幾處凹陷、積累了些許腐朽塵埃的地方,發現了幾株早已枯萎、卻根莖猶存、散發著微弱生機的奇異植物根須。憑借丹帝的見識,他認出這是早已絕跡的“腐生藤”殘留,其根須深處,竟還蘊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曆經歲月沉澱的草木生機精華,勉強可做滋養神魂的引子。
材料勉強湊齊,雖遠非完美,但已是他此刻能在這沉月穀中找到的極限。接下來,便是煉丹!
林琰回到白清秋身邊。沒有丹爐,沒有地火,甚至沒有穩定的空間。但這難不倒一位丹帝!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虛弱感,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繁複玄奧的印訣。識海中,冰魄神珠微微震顫,分出一縷極其細微卻無比精純的冰魄本源之力,順著他指尖流淌而出。
嗡!
一個由純粹冰藍神光構成的、尺許見方的虛幻丹爐雛形,在他雙手虛抱之間緩緩凝聚!爐身之上,隱約可見玄奧的丹道符文流轉,散發著鎮壓空間、穩定能量的微弱波動。
“凝!”
林琰低喝一聲,神魂之力瘋狂輸出,竭力維持著這個純粹由能量構成的“冰魄丹爐”的穩定。同時,他心念一動,方才收集的藥材憑空浮現。
月魄草懸浮於“爐”中央,三片冰晶般的草葉舒展開來,絲絲縷縷的淡銀色月華寒髓被冰藍神光溫柔地萃取而出,如同星河流淌。陰玉髓精環繞在外,被神光煉化,化作乳白色的玉髓精華,緩緩融入月華寒髓之中,調和其鋒銳寒氣。最後,那幾縷腐生藤根須中的微弱生機被剝離,化作點點翠綠的熒光,小心翼翼地融入藥液核心。
整個萃取、融合的過程,完全依靠林琰強大的神魂操控和冰魄神珠本源的精準輸出。沒有火焰的升騰,隻有神光的流轉與藥性的交融。林琰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維持這能量丹爐和精細操控對此刻的他而言,負擔巨大。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
虛幻的冰魄丹爐內,一團拳頭大小、呈現出銀白與乳白交融、核心點綴著點點翠綠的粘稠藥液,正在緩緩旋轉、凝練。藥香被丹爐完美封鎖,隻有一股精純的陰寒與生機混合的氣息在爐內氤氳。
就在丹藥即將凝形的最後關頭——
異變陡生!
林琰識海中,冰魄神珠的光芒猛地一陣劇烈閃爍!之前吞噬星隕沉淵鐵、淨化金仙攻擊、又維持這能量丹爐的巨大消耗,終於超出了它此刻恢複的極限!那維持丹爐的冰藍神光瞬間變得極度不穩,劇烈波動起來!虛幻的丹爐爐壁上,竟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爐內即將成型的藥液受到劇烈乾擾,能量瞬間失衡!狂暴的月華寒氣與陰玉髓精猛地衝突起來,翠綠的生機熒光被衝擊得明滅不定!整個藥液劇烈翻滾,眼看就要炸爐!
一旦炸開,不僅前功儘棄,藥液蘊含的狂暴能量足以將重傷的白清秋徹底撕碎!
千鈞一發!
林琰眼中厲色一閃!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咬破舌尖!
噗!
一口蘊含著本命精血的心頭之血噴出,精準地灑在那虛幻丹爐的裂痕之上!
嗤——!
精血接觸到冰藍神光的瞬間,仿佛投入了滾油!精血中蘊含的丹帝生命本源與神珠之力激烈反應,爆發出刺目的紅藍交織的光芒!那道裂痕被強行彌合!劇烈波動的丹爐瞬間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