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老夫保了。”
古河長老平靜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瞬間鎮住了整個沸騰的丹塔一層大廳。那凝固在空中的火焰巨手,如同一個巨大的諷刺符號,無聲地訴說著趙墨陽的狂怒與無力。
趙墨陽的臉色由鐵青轉為醬紫,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古河,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驚愕而微微發顫:“古河師兄!你…你竟為了一個來曆不明的下界小輩,阻我執法?!”
“執法?”古河的目光終於轉向趙墨陽,那雙溫潤的眼眸此刻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淡漠,“趙師弟,你口中的‘法’,是丹塔之法,還是你趙家之法?僅憑孫兒一麵之詞,未經查證,便對一位剛通過丹塔認證、煉製出道紋靈丹的三品丹師悍然出手,欲行搜魂?這便是你的‘法’?”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直指要害!尤其最後那句“三品丹師”,更是如同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在趙元凱臉上!他之前嘲諷林琰連一品考核都過不了,如今對方卻是三品!還是煉製出道紋神丹的三品!
趙元凱臉色瞬間慘白,在古河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下,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躲到祖父身後,再不敢直視林琰。
趙墨陽被古河問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失公允,甚至霸道蠻橫。但林琰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如此大的臉麵,更讓他的寶貝孫兒顏麵掃地,此等大辱,他豈能容忍?尤其這林琰似乎還身懷某種強大的冰係傳承,更讓他心中覬覦與忌憚交織。
“師兄!此子手段詭異,淨化魔氣如探囊取物,所用絕非仙界正統丹術!煉製那丹藥更是引動道紋異象,其中必有蹊蹺!說不定就是魔道奸細,故意顯露手段,圖謀不軌!我出手擒拿審問,也是為了丹塔安危!”趙墨陽強詞奪理,試圖占據大義名分,眼中凶光閃爍。
“哦?魔道奸細?”古河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冷意的弧度,“那老夫倒要問問,他淨化魔氣,煉製出的是能滌蕩神魂雜質、穩固道基的神丹,還是惑人心智、侵蝕道基的魔丹?趙師弟,你身為四品丹師,不會連丹藥的善惡都分辨不清吧?還是說,你趙家自有一套評判‘魔道’的標準?”
“你…!”趙墨陽被懟得氣血翻湧,指著古河,一時語塞。那陰陽玄魄丹散發的純淨道韻和神魂滋養之力,做不得假!這是最有力的反駁!
古河不再理會他,目光重新落回林琰身上,看到他嘴角殘留的血跡和強忍痛楚卻依舊挺直的脊梁,又瞥了一眼他身後臉色蒼白、氣息萎靡卻死死護著他的青蘿,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小友,隨老夫來。你這位侍女,也一並帶上。”古河聲音溫和了幾分,不容置疑地說道。他袍袖輕輕一拂。
嗡!
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力量瞬間包裹住林琰和青蘿。林琰隻覺眼前景物一陣模糊,空間微微扭曲,那如山嶽般壓得他喘不過氣的仙王威壓瞬間消失無蹤。下一刻,腳踏實地,已然置身於一個截然不同的環境之中。
這是一間異常簡樸的靜室。地麵鋪著溫潤的青色暖玉,四壁光滑如鏡,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草木精氣和精純火元,仿佛呼吸間都能增進修為。最引人注目的是靜室中央,一團拳頭大小、散發著七彩霞光的氤氳霧氣靜靜懸浮,不斷吞吐著精純的天地能量,滋養著整個空間。
古河長老盤膝坐在靜室中央那團七彩霞霧之下的一方古樸蒲團上,神情恢複了之前的平和與深邃。他指了指靜室角落另外兩個蒲團:“坐。”
林琰扶著青蘿,讓她在蒲團上小心坐下。青蘿受傷不輕,仙王威壓的餘波震蕩了她的內腑,此刻小臉依舊蒼白,氣息虛弱。林琰自己也盤膝坐下,暗中調動冰魄神珠殘存的力量,一絲絲精純冰涼的冰魄本源之力悄然流轉,迅速修複著體內被震傷的經脈,同時分出一縷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冰魄之氣渡入青蘿體內,幫她梳理紊亂的氣息,穩住傷勢。
古河的目光在林琰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他那流轉著微弱冰魄之力的指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卻並未點破。
“多謝古長老援手之恩。”林琰壓下翻騰的氣血,抱拳行禮,語氣真摯。無論古河出於何種目的,方才那一句“保了”,確實救了他和青蘿的命。
古河擺了擺手:“舉手之勞。趙墨陽跋扈慣了,其孫趙元凱更是紈絝不堪,丹塔內部也非鐵板一塊。”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能穿透林琰的偽裝:“小友,現在沒有外人。你先前所言,在那下界遺府所得,是冰魄丹尊的傳承玉簡,以及一枚瀕臨破碎的冰魄珠仿品?”
來了!核心的試探!
林琰心念電轉,麵上卻不動聲色,坦然迎向古河的目光:“不敢欺瞞前輩。確是如此。那遺府位於一處絕險之地,晚輩也是九死一生才僥幸得入。玉簡殘缺大半,隻記載了些許淨化法門、控火調和之技,以及那‘陰陽玄魄丹’的丹方。至於那冰魄珠仿品…”他刻意露出一絲苦笑,“晚輩得到時,其內本源便已近乎枯竭,光華黯淡,隻餘一絲淨化之力尚存。方才煉丹,已是強行動用其最後殘力,如今…恐怕連那一絲淨化之力都難以維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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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說,一邊暗中極力壓製冰魄神珠的氣息,讓它顯得更加沉寂、殘破,如同蒙塵的頑石。
古河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膝蓋,發出細微的篤篤聲。靜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那團七彩霞霧在無聲地吞吐著能量。
“陰陽玄魄丹…”古河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此丹構思精妙,以極致陰寒為本,卻非是毀滅,而是以冰魄為引,調和地火陽剛,化生滋養神魂、穩固道基之力。此等化陰陽相克為相生的丹道理念,正是當年冰魄丹尊最為人稱道之處。雖隻是最低階的丹藥,但其核心丹理,與古籍中記載的冰魄丹尊的幾味成名神丹,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林琰:“小友,你可知,這看似簡單的陰陽調和,其核心便是那一點至純至淨的冰魄本源居中斡旋?若無此本源,強行調和如此狂暴的陰陽之力,無異於引火自焚,丹爐炸毀是輕,神魂反噬才是大患!你方才煉丹時,那一點冰藍光束,便是催動了那仿品冰魄珠最後的本源之力吧?此等手段,即便隻是殘篇,也絕非尋常丹師所能領悟和駕馭!”
古河的分析,句句切中要害,直指冰魄丹尊傳承的核心!林琰心中凜然,這老家夥的眼光和經驗,果然毒辣至極!他幾乎將自己臨時編造的謊言拆穿了七七八八!
“前輩明鑒。”林琰臉上適當地露出“欽佩”和“後怕”之色,“晚輩也是依葫蘆畫瓢,全憑那玉簡中記載的控火法訣強行施為。當時情形危急,被那趙元凱步步緊逼,又被眾人質疑,晚輩年輕氣盛,不願受辱,才…才鋌而走險。如今想來,實在是魯莽至極!若非前輩出手,晚輩恐怕已被那趙長老…”他適時地收住話頭,臉上露出一絲心有餘悸的蒼白。
這番解釋,將他的“驚世之舉”歸功於玉簡法訣的神妙和自身的“魯莽衝動”,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得了奇遇、有些天賦但也有些冒失的年輕人形象,進一步降低對方的警惕和探究欲。
古河深邃的目光在林琰臉上停留了許久,似乎在判斷他話語中的真偽。靜室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那敲擊膝蓋的篤篤聲,如同敲打在林琰的心弦上,帶來無形的壓力。
許久,古河才緩緩收回目光,眼中那銳利的鋒芒似乎收斂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追憶和感慨。
“冰魄丹尊…太古丹道神話…其傳承斷絕,實乃諸天丹道之憾。”他輕聲歎息,帶著無儘的惋惜,“小友,你能得此殘篇,亦是莫大的機緣造化。雖隻是仿品殘珠,但其中蘊含的丹道至理,足以讓你受用終生。”
林琰心中微鬆一口氣,看來這老家夥暫時是接受了自己的說法。他連忙拱手:“晚輩定當珍惜此機緣,潛心鑽研,不負前輩期望。”
“嗯。”古河微微頷首,話鋒卻再次一轉,目光變得凝重起來,“小友,你方才說,那仿品冰魄珠本源近乎枯竭,難以維係?”
“正是。”林琰點頭,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憂慮”和“不舍”,“此珠伴隨晚輩多年,助晚輩度過數次危難,更是在丹道上給予指引。若就此徹底損毀…晚輩實在於心不忍,也愧對那遺府前輩的遺澤。”他這話半真半假,冰魄神珠確實急需修複,他的“於心不忍”也是真的。
古河沉吟片刻,手指停止了敲擊,緩緩道:“冰魄本源,乃至陰至寒之極致,亦蘊含無儘生機。能補充其本源的,唯有同樣極致的陰寒屬性神物,或是…混沌初開時誕生的先天靈粹。這等神物,即便在仙界,亦是可遇不可求,大多掌握在那些傳承久遠的古老大教、聖地手中,等閒難以獲得。”
林琰心中一沉。果然,修複神珠之路艱難無比。他麵上不動聲色,靜待下文。他知道,古河既然提起此事,必然有其用意。
果然,古河話鋒再轉:“不過…眼下,倒有一個機會,或許能助你修複那仿品冰魄珠一二,甚至…可能從中尋到與冰魄丹尊傳承相關的更多線索。”
林琰精神一振:“請前輩明示!”
“天火秘境。”古河吐出四個字,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天火秘境?”林琰眉頭微蹙,他在前世記憶中搜尋,並未找到關於這個秘境的詳細記載。看來是仙界特有的秘境。
“此秘境,位於我丹霞城地底深處,一處虛空夾縫之中。”古河解釋道,“其核心,乃是一簇自太古時期便存在、不斷衍化的‘混沌天火’本源!此火狂暴絕倫,蘊含焚滅萬物之威,亦孕化萬物生機之能。每隔三百年,其外圍狂暴火元會進入一個相對平穩的周期,此時,便是進入秘境探索的最佳時機。距離下次開啟,僅有月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