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無邊無際的死寂,如同凝固的液體,包裹著每一寸空間。
赤紅如血、乾涸龜裂的大地一直延伸到視野的儘頭,巨大的裂穀如同大地被神魔巨斧劈開的猙獰傷口,深不見底,散發著吞噬一切的黑。嶙峋的怪石扭曲著形態,像是凝固在痛苦嘶吼中的巨獸骸骨,表麵覆蓋著一層暗沉的血色鏽跡,在渾濁暗黃的天空映襯下,更顯淒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厚重的、帶著鐵鏽和塵埃味道的腐朽氣息,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肺腑被砂紙摩擦,沉重而壓抑。
沒有風,沒有聲音,隻有一種沉甸甸的、仿佛能壓垮靈魂的蒼涼與破敗。這就是神隕荒原,上古神魔戰場的碎片,埋葬了無數強大存在的終焉之地。
林琰緩緩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亙古不變的死寂荒蕪。意識從混沌中複蘇,身體的劇痛如同潮水般襲來,提醒著他之前的慘烈。經脈雖然被造化玉魄重塑了大半,新生的脈絡堅韌而富有活性,流淌著微弱的冰魄與造化之力,但依舊脆弱不堪,如同新生的琉璃,經不起劇烈震蕩。最深處那道被強行壓製的道傷黑洞,如同一個蟄伏的毒瘤,散發著隱晦的衰敗氣息,時刻吞噬著體內滋生的微弱生機。
他嘗試動了一下手指,指尖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牽動著全身的神經。力量……前所未有的虛弱。境界跌落嚴重,體內仙靈之氣近乎枯竭,隻餘下冰魄神珠沉眠印記散發的微弱冰魄之力,以及造化玉魄殘留的溫和生機在緩緩流轉。此刻的他,恐怕連尋常真仙都不如。
“林琰!你感覺怎麼樣?”一個帶著無儘關切與焦急的清冷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琰艱難地偏過頭。蘇清雪跪坐在他身旁,素白的流仙裙沾染著暗紅的血汙和赤色的塵土,絕美的臉龐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未乾的血跡。她的一隻手緊緊握著他的手,精純而溫和的金仙本源之力,正源源不斷地、小心翼翼地渡入他體內,如同涓涓細流,滋養著他破碎的軀體,壓製著那道傷黑洞的躁動。她的另一隻手則緊緊握著光芒黯淡的月魄寒霜劍,劍尖斜指地麵,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死寂。
她的氣息同樣萎靡,金仙初期的修為此刻波動不穩,顯然在之前的戰鬥中透支了本源,傷勢極重。但她的眼神,卻如同寒潭中的星辰,堅定而明亮,充滿了守護的決絕。
“還……死不了。”林琰的聲音沙啞乾澀,如同砂礫摩擦,每一個音節都牽扯著喉嚨的劇痛。他給了蘇清雪一個安撫的眼神,目光隨即轉向不遠處。
那個散修少女蜷縮在一塊相對平坦的赤色岩石旁,依舊昏迷不醒,但氣息平穩了許多。蘇清雪的月華匹練還纏繞在她手腕上,顯然在進入荒原時並未鬆開她。少女清秀的臉上沾染了塵土,長長的睫毛緊閉著,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顯得格外脆弱。
“是她……”林琰腦海中閃過寒潭邊少女以殘陣拚死拖延的畫麵,以及那一道分出的翠綠生機光絲。這份因果,他記在心裡。
“她傷勢不輕,但無性命之憂。我給她服了固本培元的丹藥。”蘇清雪輕聲解釋,隨即眼中憂色更濃,“林琰,你的道傷……還有這地方……”
她的話未說完,但林琰明白她的擔憂。道傷是燃命催動神珠核心的代價,近乎無解;而神隕荒原,更是仙界聞之色變的絕地,凶險莫測。他們三人,兩個重傷,一個昏迷,流落此地,處境比寒潭邊更加凶險百倍!
“道傷……總有辦法。此地……是絕境,也是……機緣。”林琰艱難地開口,目光掃過這片死寂荒蕪的大地。前世丹帝的浩瀚見識告訴他,越是這種埋葬了無數強者的古戰場,越可能殘存著難以想象的造化。神物、傳承、甚至……修複道傷和冰魄神珠的希望!
就在這時——
嗚——!!!
一陣低沉、嗚咽、如同億萬怨魂同時哀嚎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荒原深處傳來!聲音由遠及近,速度極快!
緊接著,一股肉眼可見的、暗紅色的、夾雜著黑色顆粒的狂風,如同奔騰的魔龍,從地平線的儘頭席卷而來!所過之處,那些嶙峋的怪石被風沙打磨得發出刺耳的尖嘯,地麵上細小的碎石被卷起,如同密集的子彈般激射!
荒原煞風!
這風並非尋常氣流,而是神隕荒原特有的、蘊含了無數隕落神魔殘留的怨念、煞氣、以及狂暴空間能量的恐怖災害!它不僅能侵蝕肉身,消磨仙元,更能直接攻擊神魂,引動心魔!是低階仙人的噩夢!
“煞風!小心!”蘇清雪臉色驟變,強提一口仙元,手中月魄寒霜劍清輝流轉,瞬間在三人周圍布下一層薄薄的、卻凝實無比的月華護罩!
噗噗噗!
暗紅色的煞風狠狠撞在護罩之上!護罩劇烈震蕩,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無數細小的黑色顆粒如同附骨之蛆,瘋狂地侵蝕著月華能量,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更有一股陰冷、暴戾、充滿了無儘怨毒與殺意的精神衝擊,無視了護罩的物理防禦,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向三人的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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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蘇清雪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出一縷鮮血,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無血色。她不僅要抵抗煞風的物理衝擊和能量侵蝕,更要分出大部分心神守護林琰和那少女脆弱的神魂,抵禦那恐怖的精神侵襲!這對她重傷的本源是巨大的負擔!
林琰也是神魂劇震!他此刻神魂虛弱,道傷纏身,那蘊含無儘怨念的煞風精神衝擊,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意識上,讓他眼前發黑,頭痛欲裂!那道傷黑洞似乎也被這怨煞之氣引動,隱隱有擴散的跡象!
“該死!”林琰咬緊牙關,強忍著神魂撕裂般的痛楚。他嘗試調動識海中那輪沉眠的冰魄神珠印記,但神珠之前強行爆發反擊,又為了淨化厲千絕的詛咒魔念,消耗巨大,此刻沉眠極深,僅能散發出一絲微弱的清冽氣息護住他的神魂核心,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煞風卷過之處,一塊被風沙打磨得異常光滑的赤色巨岩根部。
那裡,在赤紅貧瘠的土壤縫隙中,頑強地生長著一簇奇異的植物!
那植物通體呈現一種奇異的暗金色,隻有三寸高矮,生著九片狹長如劍的葉子。葉片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天然符文的暗紅色脈絡,此刻在狂暴的煞風衝擊下,葉片非但沒有枯萎,反而微微震顫著,散發出一種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吞噬之力!周圍的煞風能量和那侵蝕護罩的黑色顆粒,竟然有一部分被這暗金色的植物悄無聲息地吸納進去!
更讓林琰瞳孔微縮的是,在九片劍葉的中心,拱衛著一顆龍眼大小、通體渾圓、呈現出一種混沌暗金光澤的果實!果實表麵同樣布滿了玄奧的天然道紋,一股極其隱晦、卻又精純無比的煞氣本源與某種古老不屈的戰意,正從果實內部緩緩散發出來!
“九葉……噬煞草?!還有……神隕道果?!”一個帶著難以置信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林琰殘破的意識中炸開!
神隕草!隻生長在神魔隕落之地,以戰場煞氣、殘魂怨念、狂暴能量為養料的奇異神植!其核心結出的“神隕道果”,蘊含一絲極其精純的煞氣本源和隕落強者不屈的戰意烙印!此物,是煉製某些頂級淬體、破境、甚至修複本源道傷的逆天仙丹的核心主藥!其價值,遠超尋常仙級靈物!
這簡直是絕境中的天賜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