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
林琰微弱的聲音在死寂的萬丹回廊中飄散,如同風中殘燭。他癱在蘇沐雪懷中,身體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七竅滲出的血絲在蒼白如紙的臉上蜿蜒,觸目驚心。那雙勉強睜開的眼睛,瞳孔深處卻燃燒著近乎瘋狂的執念,死死盯著回廊中央那口深不見底、散發著幽幽寒氣的孔洞。
那裡,有救命的藥!有修複冰魄神珠、壓製體內崩亂、徹底擺脫血魂烙追蹤的希望!
“林琰!你撐住!”蘇沐雪的聲音帶著哭腔,純淨的飄渺仙力如同涓涓細流,源源不斷地湧入林琰體內,試圖溫暖他冰冷的軀體,撫平那狂暴衝突的能量。但這股力量,在林琰體內冰魄、魔丹、血魂烙三方肆虐的戰場中,顯得如此微弱。
赤陽真人臉色鐵青,驚疑不定地看著林琰。方才那狀若瘋魔的反擊和此刻瀕死的慘狀,都印證了他“魔氣反噬神智”的判斷。丹塔重地,豈容一個被神界魔氣侵蝕的隱患存在?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周身金色丹火再次升騰,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決斷。
“赤陽長老!你要做什麼!”蘇沐雪察覺到赤陽真人的意圖,猛地抬頭,美眸含淚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護持之意,“他剛才是被那神界烙印侵蝕了神智!並非本意!你看他現在的樣子,哪裡還有半分魔氣控製的樣子?”
赤陽真人腳步一頓,看著林琰那雙雖然黯淡卻恢複了一絲清明的眼睛,以及那指向寒淵的、充滿求生渴望的手指,心中疑慮翻騰。理智告訴他,此刻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徹底封印林琰,交由塔主和太上長老們定奪。但林琰方才引動七彩丹雷、煉成九轉冰心丹的驚世之舉,以及那輕描淡寫化解噬魂魔丹的手段,又讓他產生了一絲動搖。此子,太過詭異!
就在這僵持的刹那——
嗡!
回廊中心,那九尊拱衛著寒淵的巨大丹爐浮雕,其中一尊雕刻著冰凰展翅圖案的爐身,突然毫無征兆地亮起!一道凝練的冰藍色光柱,如同受到某種強烈的吸引,驟然從冰凰爐口中噴薄而出,無視了空間距離,瞬間跨越數十丈,精準地籠罩在林琰身上!
這變故來得太快太詭異!
“什麼?!”赤陽真人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周身丹火暴漲。
蘇沐雪隻覺得一股難以抗拒的沛然巨力傳來,懷中的林琰被那冰藍光柱強行吸攝而起!
“不——!”蘇沐雪尖叫一聲,想抓住林琰,指尖卻隻劃過冰冷的空氣。
冰藍光柱帶著林琰,如同歸巢的倦鳥,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倒卷而回,瞬間沒入了那冰凰浮雕的爐口之中!光柱消失,爐身光芒迅速黯淡,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萬丹回廊,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蘇沐雪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雙手空空,淚珠無聲滾落。
赤陽真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尊恢複平靜的冰凰爐雕,又看看地上林琰噴出的、帶著冰碴和黑氣的血跡,大腦一片混亂。丹塔的守護禁製…主動吸走了林琰?這…這從未有過先例!
“丹心閣…必須立刻稟報塔主!”赤陽真人猛地回神,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再顧不得其他,一把拉起失神的蘇沐雪,強行拖著她,化作一道流光,衝向回廊對麵那扇緊閉的青銅門戶。
……
冰冷!刺骨的冰冷!
並非單純的低溫,而是一種能凍結靈魂、凝固思維的極致寒意!
林琰的意識在極寒的衝刷下,反而從瀕死的混沌中被強行激醒了一絲。他感覺自己正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裹挾著,在一條完全由幽藍色堅冰構成的甬道中急速下墜!甬道四壁光滑如鏡,倒映出他此刻狼狽淒慘的身影。無儘的寒氣如同億萬根冰針,穿透他殘破的護體仙光,狠狠紮進他的血肉、骨髓、甚至神魂!
“呃…”劇痛讓他發出模糊的呻吟。身體表麵,左半邊凝結的冰霜與右半邊浮現的魔紋在這極致的寒淵環境中,衝突變得更加慘烈!冰霜在加厚,魔紋卻在寒氣刺激下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試圖侵蝕更多的地盤。體內的魔丹本源如同被投入冰窟的凶獸,瘋狂掙紮反撲,與冰魄神珠的淨化之力、外界的極寒之力激烈衝撞,每一次碰撞都讓他的仙軀瀕臨崩潰的邊緣。
識海中,那道被冰魄神珠重創的血魂烙印記,在這至陰至寒的環境裡,仿佛被凍結了一般,灼燒感大大減弱,但依舊如同附骨之疽,散發著陰冷的惡意。
唯一的好消息是,識海深處,那枚瀕臨破碎、光芒黯淡的冰魄神珠,在感應到這濃鬱到化不開的冰魄本源氣息後,如同久旱逢甘霖,竟自發地、極其微弱地旋轉起來!一絲絲精純無比的幽藍寒氣,穿透林琰殘破的肉身,被神珠貪婪地汲取著。珠體表麵那些細密的裂紋,在這本源寒氣的滋養下,似乎極其緩慢地彌合著微不足道的一絲,黯淡的光芒也仿佛有了一絲微弱的生氣。
下墜!永無止境的下墜!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林琰的意識在劇痛與極寒的交替折磨下,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他隻能被動地感受著身體在冰寒洪流中的沉浮,感受著冰魄神珠那微弱卻持續的修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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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萬年。
下墜之勢驟然減緩!
包裹著他的那股冰藍力量變得柔和,如同水流般托著他,緩緩向前流動。
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瑰麗而恐怖的冰晶世界,呈現在林琰模糊的視野中。
這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地下洞窟,穹頂高不見頂,隱沒在幽藍的寒氣迷霧之中。洞窟的四壁和地麵,並非岩石,而是完全由一種幽藍色、半透明的、蘊含著星辰般璀璨光點的奇異玄冰構成!這些玄冰散發出亙古不化的恐怖寒意,其品質之高,遠超林琰前世在神界所見過的任何冰係神材!
洞窟的中心,並非深淵,而是一片相對平整的冰原。冰原之上,矗立著一座完全由這種幽藍玄冰雕琢而成的宮殿!宮殿並不宏偉,反而顯得有些小巧玲瓏,但造型古樸奇拙,充滿了洪荒蒼茫的氣息。宮殿的大門緊閉,門上雕刻著繁複的、林琰從未見過的古老冰紋,這些冰紋仿佛擁有生命,在緩緩流動、呼吸。
吸引林琰全部注意力的,並非這座冰宮。
而是懸浮在冰宮正前方,大約十丈高的虛空中的東西!
那是一塊……碎片!
一塊約莫巴掌大小,邊緣參差不齊,通體呈現出一種比周圍玄冰更深邃、更純粹、仿佛凝聚了宇宙本源之寒的幽藍色晶體碎片!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沒有光芒四射,卻仿佛是整個冰晶世界的核心!它所散發出的冰魄本源氣息,精純、浩瀚、至高無上!林琰識海中的冰魄神珠,在感應到這塊碎片的瞬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熱的共鳴與渴望!珠體瘋狂震顫,光芒劇烈閃爍,甚至不顧自身的殘破,強行爆發出更強大的吸力,貪婪地汲取著碎片散逸出的本源力量!
“核心…碎片!”林琰殘存的意識劇烈震動!他終於明白了!這寒淵之下精純到不可思議的冰魄本源,其源頭,正是這塊碎片!它,極有可能就是冰魄神珠在遠古大戰或意外中崩碎失落的核心部件之一!
隻要能得到它!融入神珠!冰魄神珠不僅能徹底修複,甚至可能超越往昔!他體內所有的傷勢、魔氣、血魂烙…都將不再是問題!
生的希望,從未如此強烈地燃燒起來!
包裹著他的那股柔和冰藍力量,托著他緩緩飄向那塊懸浮的碎片,仿佛在完成某種既定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