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淵深處,光怪陸離的景象已逐漸被一種單調、壓抑的昏沉所取代。
這裡仿佛是一切光芒的墳墓,連神識探出,都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被無形之力層層削弱、扭曲。唯有腳下冰冷的、不知何種材質構成的漆黑岩石,以及四周嶙峋怪石投下的、扭曲如魔爪的陰影,昭示著路徑的存在。
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稀薄的仙靈之氣,而是一種更古老、更沉重、卻也夾雜著腐朽與死寂的未知能量流,絲絲縷縷,侵蝕護體仙光,試圖鑽入骨髓,凍結神魂。尋常金仙在此,若無異寶護身,恐怕撐不過一炷香便會仙基汙染,肉身崩壞。
林琰周身籠罩著一層淡薄的、幾乎與周遭黑暗融為一體的冰藍色光暈。冰魄神珠的力量被激發到當前能掌控的極致,艱難地過濾、淨化著那些無孔不入的侵蝕性能量。神珠殘破,每一次較大程度的催動,都帶來識海細微的抽痛和本源的一絲流逝,如同細沙漏底,緩慢卻持續。
他眉頭微蹙。並非全因消耗,更多是因這片地域的“異常”。
太安靜了。
自半個時辰前,順手將那株生長在岩縫、汲取死氣卻孕育生機的“幽冥還魂草”收起後,便再未遇到任何有價值的靈物,甚至連低階的魔物、殘念都銷聲匿跡。
這種死寂,往往意味著兩種可能:絕對的死地,或者……存在著令萬物蟄伏、不敢稍動的恐怖之物。
鼻翼微動,一絲極淡極淡,若有若無的奇異腥甜氣味,混雜在冰冷的死寂空氣中,被冰魄神珠的力量捕捉、放大,傳入他的感知。
這氣味……
林琰腳步驀地一頓,眼中冰藍光芒一閃而逝。不是已知的任何毒瘴或腐氣,更像是一種……活物的涎液與某種神性物質混合後衰變的味道?其中竟還夾雜著一絲微不可察,卻讓他神魂最深處都泛起極度厭惡與警惕的熟悉感——與當年蕭絕暗算他時,所用的某種汙穢神釘上的氣息,有著極其遙遠的同源性!
蕭絕的觸角,或者與他相關的某種東西,已經伸到這葬神淵深處了?
念頭剛起,異變突生!
側前方百餘丈外,一片看似尋常的、巨大如小山般的嶙峋怪石陰影處,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濃稠如墨汁的黑暗!
那黑暗並非單純的光線缺失,而是一種具有活性的、吞噬一切的汙穢能量集合體!瞬間膨脹,化作一張覆蓋方圓數千丈的巨口,朝著林琰無聲無息地噬咬而來!
速度快得超越了神識反應!更恐怖的是,這攻擊並非直指肉身仙力,而是帶著一種扭曲、汙染、瓦解意誌的詭異力量,直衝神魂識海!
偷襲!而且是極其陰毒、專門針對高階修士神魂本源的偷襲!
若換做其他玄仙乃至金仙巔峰,在這一擊之下,恐怕神魂瞬間就會被汙染、僵直,繼而肉身被那黑暗吞噬消融!
然而,林琰是誰?
萬載丹帝,曆經的生死殺局、陰毒暗算比尋常修士見過的鬥法還多!對危險的預知和反應早已刻入靈魂本能!
幾乎在那黑暗爆開的同一瞬間,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然做出了反應!
“嗡——!”
識海深處,殘破的冰魄神珠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劇烈震顫,磅礴浩瀚的冰魄本源混合著曆經萬劫而不磨的丹帝魂力,轟然爆發!
一道凝練到極致、呈現出剔透深藍色的光環,以他眉心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冰魄魂環!”
並非物理防禦,而是純粹的神魂層麵、法則層麵的絕對守護與淨化!
那吞噬而來的活性黑暗,撞上這圈深藍魂環,竟如沸湯潑雪,發出密集而淒厲的、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滋滋”尖嘯!大片大片的黑暗被瞬間凍結、淨化、湮滅!
但那黑暗似乎具有某種不死不滅的特性,被淨化一部分,後方又有更多的洶湧撲上,死死抵住冰魄魂環,瘋狂消耗著其上的冰藍神光。兩者僵持,發出令人牙酸的法則摩擦聲。
藉著這刹那的間隙,林琰眼中寒芒暴漲,終於看清了襲擊者的真容——
那並非一個具體的生物,而是從那片陰影中“流淌”出來的、一團不斷蠕動、變化的詭異存在!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拉伸成扭曲的觸手群,時而坍縮成布滿惡心眼球的肉團,時而又擴散成彌漫的、帶著鱗片紋路的黑霧……其核心處,隱約可見一點黯淡卻極其頑固的破碎神芒,如同腐爛的果實核,不斷散發出那種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和扭曲一切的汙染力!
“神孽?!”林琰心頭猛地一沉。
這不是普通的魔物或殘念,而是上古神魔隕落後,其不甘的怨念、破碎的神格、被汙染的神性,混合著戰場上的無儘死氣、煞氣,經曆萬古歲月異變而成的恐怖怪物!它們沒有理智,隻有吞噬、汙染、毀滅一切生靈的本能,尤其對完整的神魂和強大的能量源有著瘋狂的渴望!
更讓他心頭發冷的是,這頭神孽核心處那點破碎神芒的氣息,竟與他記憶中某個被蕭絕獻祭掉、用來煉製那汙穢神釘的弱小附庸神隻,有著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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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巧合?還是蕭絕早已開始利用、甚至製造這種可怕的東西?!
不容他細思,那神孽似乎察覺到神魂攻擊難以奏效,形態再次劇變!
蠕動的黑暗猛地收縮,化作一柄遍布扭曲人臉紋路的漆黑長槍,那點破碎神芒鑲嵌於槍尖,嗡鳴震顫,引動周遭無儘的死寂與怨力加持,槍身未至,那股洞穿萬物、汙穢萬法的可怕意蘊已然撕裂虛空,直刺林琰心臟!
物理與法則層麵的雙重絕殺!
這一擊的威力,已然超越了普通金仙範疇,直逼仙君級數!
林琰瞳孔收縮。冰魄神珠大部分力量正用於抵禦神魂侵蝕,短時間內難以回防。自身仙力雖經《星墟古訣》錘煉,遠超同階,但硬接這堪比仙君一擊的詭異攻擊,也絕對討不了好!
退?四周空間已被神孽的力場扭曲封鎖,如同泥潭!
避?槍意鎖定,跨越虛空,避無可避!
電光火石間,林琰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瘋狂的決斷!
他非但不退不避,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