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低頭從懷中取出我的禮物,遞給她。
在她準備打開禮物的同時,我側身坐下來靠在了她的旁邊。
“送我的?”河莉淺淺而笑,“是什麼呀?”一邊問一邊拆開禮物盒子。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以及她的手。
等她從盒子裡把那條銀手鏈拿出來的時候,我才說:“感覺做工很精致,挺適合你的,所以想著買了送你。”
“嗯,確實很好看的,”河莉用兩根手指捏住手鏈的一端,把它舉高,對著陽光,“還有兩顆小小的紫色水晶……”
“你能喜歡,那我就放心了。”我說。
“嗯。”河莉重新把手鏈放回小盒子裡,然後把整個小盒子拿在手上,問我,“所以,話也說完了?”
“當然是未曾說完的,”我感覺她好像很知道我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於是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直接問她,“如果我現在給你一個正式的表白,你會接受我嗎?”
河莉望著我的眼睛十餘秒,沒有馬上作答。
接著,她轉過頭,看著她的正前方。她說:“說實話,我不知道。而且,你這種為自己留餘地的問法就很不真誠,意思是如果我回答不接受,你就不準備給我一個正式的表白了,對嗎?”
我當然知道這種方式不夠真誠,但為了保護自己,我想退場也不至於那麼狼狽。
“不,我現在就表白你。”我最終選擇堅定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女孩,我喜歡你,甚至到了日漸癡迷的程度,你已左右我生活的節奏,我連呼吸都是在想著你,滿腦子都是你,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很好很好地去珍惜你去愛護你,請你,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嗎?”
“沒有單膝下跪,也沒有屈尊卑微,你的語氣很平和毫無跌宕嘛。”河莉聽完我的告白後,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種狠心拒絕或是慟哭感動,反而像剛看完一場套路稀疏平常的偶像劇那樣,第一時間給出的對內容的評價。
“所以我再講得生動富有感情一點,你就能同意的,對嗎?”我隻好戲謔。
“你要是能再一字不漏地重新說一遍,我就同意你。”河莉說。
“果真?”
“果真的。”
可是,臨時而起的緊張措辭又怎能像在文檔中打字那樣可以複製黏貼,毫無錯漏呢?
在她要我重新說一遍的那一刻,我其實心裡猶豫了——
能完整複述的可能性不是沒有,隻是,我始終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是考驗我呢,還是壓根一點都對我沒感覺。
“如果是帥陽,你會讓他重新再說一遍嗎?”我終於問出了自己心底那個最大的疑問,“你喜歡的是他,對吧?”
河莉在此時,眼角也終冒起了一抹淡淡的淚花,平靜了一下,她說:“對,一開始是喜歡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可是後來,到現在,應該是不喜歡了。”
我沒有說話。
河莉緩了一口氣,看著我說:“你要明白,追我的,根本就不止你一個,誰知道你們男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說不定都是玩玩的而已。”
“我可不是玩玩的而已!”我想說,我是超級認真的。話到嘴邊,我又憋了回去。
“你每天跟帥陽混在一起,難道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他的身邊多少女人我能猜不到嗎?甚至有時候跟你聊天我都覺得很失望,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就很讓人討厭!”河莉如是說著,乃至感覺有些氣急敗壞。
“我……”我好像有所明白了。
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不確定,但也因為可挑選的對象完全足夠,所以缺我一個似乎也未嘗不可。
人處在不同的位置,真的就會有TA身處在那個位置上的說話權,男女皆不例外。
既然不是第一首選,就隻能爭奪,這就是現實。
“雖然如此,那也不是完全討厭你,就像今天一樣,倘若真的不想給你機會,我不會跟你現在一起坐在這裡。”河莉到底是人間清醒,又像是人間迷茫,她繼續看著身前的遠方,對我說,“更何況,我也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完美……”
我先是有所沉默,然後我說:“肯定是完美的啊,無論如何,它就是完美的。就像月亮,一個月我們最多隻能看到它完美地圓一次,那它終究也是完美的,再無可挑剔。”
“確定不是一時衝昏了頭腦?”河莉寞然淡笑,“月亮是隻可遠觀之物,你登上去試試?在上麵看到的,一定是千瘡百孔吧?”
“不曾登月的人在嘲笑勇於想去登月的人?”我反笑,“一生人之中,哪怕有一次機會能夠登月,站在那上麵,即便月亮的本質是千瘡百孔的,也是另一種殘缺之美吧!”
“你是懂美學的。”河莉牽強地為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們是不是聊得有點遠了,”我回過神來說,“要不咱倆就試試看嘛,好不好。”
「要不就試試看嘛,好不好」,說這話的我與說這話的裡奈,在這一刻,竟奇妙地心靈共振了——到底是有多不夠底氣,才能說出這麼軟綿綿的企求。
“怎麼試?”河莉問,“試了出事怎麼辦?”
“什麼叫「出事了怎麼辦」?「出事」是指你會愛上我嗎?愛上我,你有那麼委屈嗎?”我道,“抑或說,你根本就不想去嘗試喜歡我,我有那麼差勁嘛?”
“也不是差勁啦!”河莉似乎是想反駁我,但又貌似生怕我得了便宜反傲嬌,於是她止住話端,“總之你想怎麼認為都是無所謂的。”
“實在是不能答應和我在一起?”我道。
“急什麼嘛,我又還沒想好!”
“哦,給你一分鐘時間?”
“看吧看吧,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又來了。”
“兩分鐘?”
“喂!不是多少分鐘的問題好吧?”
“那請問是什麼問題呢?”
“少一個契機啊,氛圍感都沒有,哪有你這樣找女朋友的?”
“原來如此。”總算被我套出一點希望來了。看著河莉,我驀地覺得我對她的癡迷完全不無道理,甚至理應如是——
「在種種不確定的情況之下,她還能摻雜著不少的賭博成分寄望在我身上,那就是對我最好的回應。不是完全對我沒感覺,而是怕萬一對我有感覺了,自己輸得一塌糊塗。」
眼看天色漸沉,我凝視著她的側臉,落日的餘暉將之映照,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她臉頰上細小細小的絨毛在微微微微地隨著軟風以難以捕捉的姿態,動一下,停下來,又動一下,又停下來,恰似一江的春水,暗潮一回又一回地在我心間蟬聯湧動。
而這一次,我覺得,我好像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