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周放把他打聽到的信息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第二紡織配件廠確實經營不善,急於變現,給出的打包價聽起來極具誘惑力。
對方負責處理此事的是一位姓淩的副廠長,話說得天花亂墜,把設備誇得幾乎跟新的一樣。
陸青陽聽著,沒有立刻表態,隻是問了很多細節:設備的具體型號、使用年限、最後一次大修是什麼時候、現在是否還能運轉演示。
周放有些問題能答上來,有些則不清楚。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明天一早,我們直接去廠裡看實物。”陸青陽最終拍板。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兩人就來到了那家已經停產的紡織配件廠。
廠區裡一片蕭條,雜草叢生,隻有幾個看守的老師傅。
淩副廠長早早等在廠門口,是個看起來十分精明的中年男人,一見麵就熱情地握住陸青陽的手上下搖晃:
“哎呀,這位就是陸同誌吧?真是年輕有為放心,我們廠的設備,那是沒得說,要不是上級要求轉型,實在舍不得賣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引著兩人走進布滿灰塵的廠房。
一排排縫紉機、鎖邊機、拷邊機靜靜地停在那裡,表麵看著似乎還算整齊。
淩副廠長拍著一台縫紉機的機頭:“這都是好機器,平時保養得勤,稍微擦擦油,跟新的沒兩樣,要不是廠子不行了,這個價,打死也不能賣。”
他口若懸河,極力推銷。
周放聽得有些心動,小聲對陸青陽說:“青陽,看著是還挺整齊的……”
陸青陽卻麵無表情,他走到最近的一台工業平縫機前,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下導軌和送布牙的位置,指尖立刻沾滿了混合著棉絮的油汙,這根本不是日常保養的狀態。
他示意周放找來扳手,隨機選了幾台機器,要求打開側板和後蓋看看內部。
淩副廠長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陸同誌,這……這都沒問題,看外麵就行了……”
陸青陽不理他,親自上手。
側板一打開,問題就暴露無遺:齒輪磨損嚴重,不少地方有明顯的鏽跡,線屑堆積如山,電線老化皸裂……
陸青陽站起身,聲音冷了下來,“你管這叫‘保養得勤’?這機器磨損程度,至少超期服役三年以上了!還有這台。”
他指著那根主軸,“這明顯是受過劇烈撞擊或長期超負荷運行造成的變形,根本修複不了,隻能報廢,你這些機器,大部分都是病機、老機,買回去不是寶貝,是一堆需要不停維修,更換零件才能勉強運轉的破爛,甚至根本開動不起來!”
淩副廠長臉色瞬間變了,額角滲出冷汗,還想狡辯:“陸同誌,你這話說的……二手設備嘛,有點小毛病很正常,價格好商量……”
陸青陽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這不是小毛病,這是根本性的問題,你這批貨,彆說你報的價,就算再打個對折,白送給我,我都不要,運回去占地方,修起來比買新的還貴,純粹是浪費人力物力!”
周放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後背也是一層冷汗。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被低價衝昏頭腦,上了大當。
要不是陸青陽堅持要來親自查看,這坑就踩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