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京城覆著薄雪的街道,路兩旁光禿的槐樹枝丫上已經有人掛起了紅燈籠,透著濃濃的年味兒。
吉普車駛進軍區大院,家家戶戶窗玻璃上都貼了窗花,隱約能聞到炸丸子和燉肉的香氣。
車剛停穩,正巧碰見隔壁樓的王政委背著手在院裡遛彎。
“喲,青陽回來了!”王政委笑嗬嗬地迎上來,花白的眉毛上還沾著點雪沫子。
陸青陽拎著大包小包下車,笑著應道:“剛下飛機,王叔,您這身子骨還是這麼硬朗。”
這時,幾個在院裡追逐打鬨的半大孩子也圍了過來,眼睛直往他手裡的網兜和油紙包上瞟。
“陸叔叔,帶什麼好吃的了?”
住在對門的李嬸聞聲也從屋裡探出身,在圍裙上擦著手:“青陽這一趟可夠久的,小茉前兩天還念叨呢。”
陸青陽笑著打開一個網兜,取出印著“杏花樓”字樣的鐵盒,又拿出幾包用油紙包得方正的點心:“也沒帶什麼稀罕物,就是些海市的點心。這盒給王叔您下酒,李嬸,這包苔條餅您嘗嘗,海市的老味道。還有你們這幾個小饞貓……”
他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和金幣巧克力,分給眼巴巴的孩子們。
孩子們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剝開糖紙。王政委接過鐵盒,打開聞了聞:“嗯,這綠豆糕的味兒正!你嫂子就愛吃這口,有心了青陽。”
李嬸捧著苔條餅,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這大老遠的,還惦記著我們,你說青陽這孩子,本事大,還這麼懂事,真是難得。”
“是啊,老方家這福氣,都在青陽身上了。”王政委點頭附和著,拍了拍陸青陽的肩膀,“快回家吧,小茉和孩子們指定等急了。”
又寒暄了幾句,陸青陽才提著剩下的行李和特產,朝自家那棟小樓走去。
身後還能聽見李嬸在感歎:“瞧瞧人家青陽,真是出息了……”
推開家門,暖氣混著飯香撲麵而來。
劉嬸係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見他便笑了:“可算回來了。”
兩個孩子叫著“爸爸”撲過來。
陸青陽將手裡特意留出的鮮肉月餅和糟香魚乾遞過去:“還熱乎著,嘗嘗爸爸帶回來的海市味道。”
丁盼雲正端著剛出鍋的餃子從廚房出來,一眼看見兒子進門,眼角立刻漾開了笑紋:“可算回來了,快,洗手吃飯,你爸剛才還念叨呢。”
方仲文放下手裡的報紙,從老花鏡上方看過來,嘴角微微揚起:“路上還順利?”
“順利。”陸青陽把隨身行李放在玄關,從拎著的網兜裡取出幾個油紙包。
“媽,這是海市老大房的鮮肉月餅,您愛吃的,爸,這是邵萬盛的糟香魚,下酒最好。”
丁盼雲接過還帶著溫熱的月餅,嗔怪道:“又亂花錢。”
手上卻小心翼翼地揭開油紙,那股酥油混合肉餡的鹹香立刻飄了出來。
飯桌上,陸青陽說起海市見聞。
當聽到外灘那些高樓下還擠著密密麻麻的棚戶區時,方仲文若有所思:“建設總需要時間。”
而當說起淮海路上那些時髦男女和友誼商店裡的舶來品時,丁盼雲忍不住感歎:“現在這些年輕人,可真敢穿。”
“爺爺最近怎麼樣?”陸青陽問起。
“好著呢!”丁盼雲給他夾了個餃子,“現在一天要打兩遍五禽戲,昨兒還跟你爸下棋贏了三個子兒。”
第二天清晨,陸青陽提著從海市帶來的苔條餅和龍井茶去了方老爺子住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