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抵達滬市，陸青陽與提前抵達的周放等人會合，馬不停蹄地開始考察三家預備開設分店的地址。
他仔細查看了周邊的人流、交通、以及潛在的消費群體，與周放和負責拓展的同事反複推敲，最終拍板定下了其中兩處位置極佳的門麵，另一處則因其格局問題要求團隊再尋佳址。
正事辦完，已是下午。
陸青陽心中一動，生出一個念頭。
他讓周放等人先回招待所，自己則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著，信步走向“茉莉服飾”在滬市最早開設、也是生意最好的一家門店。
店麵開在一條熱鬨的商業街上，玻璃櫥窗擦得鋥亮，裡麵掛著幾套搭配好的當季新款，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
陸青陽隨著人流走進店裡，立刻有穿著統一店服的年輕女營業員迎上來，臉上帶著訓練有素的微笑：“同誌您好，隨便看看，需要什麼我給您介紹。”
“我先自己看看。”陸青陽模仿著普通顧客的神態，微微點頭，目光開始在琳琅滿目的衣架上掃視。
他故意拿起一件淺灰色的確良女式襯衫，翻看領標和縫線。
針腳細密均勻，麵料也挺括，他心裡暗暗點頭。
這時，他聽到旁邊一位打扮很“摩登”的年輕女郎正對同伴抱怨：“這件連衣裙樣子是蠻好，就是腰身這裡，要是再收進去一點點就更靈了。”
陸青陽不動聲色地記下了這個反饋。
為了測試服務質量，他故意拿起一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向跟著他的那位營業員問道：“同誌，這件要是沾了汙漬，好不好洗？”
那姑娘絲毫沒有不耐煩，細致地講解了麵料成分和洗滌注意事項，還提醒道：“這種淺色最好還是不要和深色衣服一起洗，容易串色。”
陸青陽心裡給她打了個高分。
正當他準備再問點彆的，門口一陣小小的騷動。
原來是周放不放心，找了過來，一進店門，店長就認出了他，立刻緊張地迎上去：“周經理，您怎麼來了？”
周放一眼就看到了混在顧客裡的陸青陽，剛想開口打招呼，陸青陽立刻朝他使了個眼色，微微搖頭。
周放也是機靈人，立刻會意轉而對著店長，用不大但足以讓周圍人聽清的聲音說：“哦，我路過，順便來看看銷售情況，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
處理完積壓的公務後，陸青陽找到了包香香，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攤開的市場報告和幾份服裝設計草圖上。
“這次看了看我們的門店，也順便觀察了市場上的其他品牌，我琢磨著，咱們是時候把男裝和童裝的線也做起來了。”
包香香分析著：“男裝和童裝，確實比女裝款式變化慢，工藝也相對簡單一些，對設計和麵料的創新壓力沒那麼大，不過，市場也確實不如女裝廣闊，消費頻率也低。”
“沒錯，所以我的想法是，不追求大規模，而是帶著做，作為我們茉莉服飾產品線的補充，也能覆蓋更全麵的客戶群，關鍵是，香香，你之前不是提過，倉庫裡積壓了一批前兩年進貨、現在看起來花色有點過時或者顏色不那麼流行的麵料嗎？做童裝和基礎款男裝，正好可以消化掉這批庫存，降低成本。”
包香香眼睛一亮，她一直為那批占地方又難處理的庫存麵料發愁：“這個主意好！那批料子質量其實不差，就是顏色花樣不那麼時新了，用來做童裝，或者做男裝的襯衫內襯、褲子襯裡，甚至做一些基礎款的男式夾克，完全沒問題！”
思路一打開，三人的討論就熱烈起來。陸青陽拿起筆畫著草圖：
“男裝方麵，我們不追求太花哨，可以主打幾種經典款式，改良版青年裝，保留其莊重版型，但收一點腰身，采用更挺括的毛料或混紡麵料，顏色除了傳統的灰、藍，也可以嘗試深咖啡、墨綠，適合年輕乾部和知識分子。
夾克衫是個大趨勢，可以用庫存的勞動布、卡其布做基礎工裝夾克；也可以用積壓的化纖麵料做更輕薄、顏色更鮮亮的休閒夾克，拉鏈款和按扣款都做。
再做合身一點的直筒長褲，麵料就用庫存的那些深色滌卡、的確實，百搭又耐穿，對了還有喇叭款。”
包香香接過話頭，她對自己倉庫裡的布料了如指掌。
“那些顏色鮮亮但有點俗氣的小花布，裁剪成小塊，做女娃娃的連衣裙、背帶裙正合適，素色的棉布、絨布，可以做男娃娃的海魂衫、小軍裝、帶卡通貼布的衛衣，尺寸上，就做80到120厘米的幾個常見童裝尺碼。”
周放補充道：“我們可以先小批量生產一批，在京城和滬市的幾家門店裡開辟一個專區試水，看看市場反應，如果賣得好，再考慮擴大生產線。”
“對，穩紮穩打。”陸青陽最後拍板。
“香香姐，你儘快根據庫存麵料情況，拿出一個詳細的用料和初步成本核算，周放，你協助聯係一下之前合作過的老師傅，看看他們有沒有做男裝和童裝的經驗，設計圖我這邊再細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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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正事，已是華燈初上。
陸青陽對周放笑道：“走，今天辛苦了一天，咱們也去開開洋葷，嘗嘗這滬市最有名的館子，看看它到底貴在哪裡。”
兩人來到了外灘附近一家裝潢極為考究的西餐廳，門口有穿著筆挺製服的侍者拉門。
內部燈光柔和，鋪著雪白桌布，銀質餐具熠熠生輝，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咖啡香和奶油湯的氣息，與新味居的熱鬨煙火氣截然不同。
侍者遞上菜單，那價格果然令人暗暗咂舌。
一道“奶油蘑菇湯”的價格，幾乎能在“新味居”點三四個葷菜。
陸青陽麵不改色，從容地點了幾道招牌菜：羅宋湯、炸豬排、葡國雞，還要了一份沙拉。
菜很快上齊，擺盤精致，分量卻著實雅致。周放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塊炸豬排，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眉頭卻微微蹙起。
他壓低聲音對陸青陽說：“這……這味道，還沒咱新味居王師傅做的椒鹽裡脊入味呢，外麵裹的麵包粉是脆，可裡麵的肉感覺汁水不足，味道也淡咣咣的。”
陸青陽嘗了嘗那葡國雞，雞肉倒是軟爛，但所謂的葡國風味，似乎就是番茄醬和奶油混合的味道，略顯甜膩，吃了幾口便覺得有些發齁。
羅宋湯酸甜口，還算爽口，但也就是中規中矩。
周放一邊吃著那盤寥寥幾片生菜葉子的沙拉，一邊忍不住肉疼地小聲嘀咕：“這一頓飯，夠普通工人一個多月工資了，味道嘛……也就這樣，吃的是個排場，吃的是個名氣，太不平民了，我這心裡頭，跟滴血似的，太不劃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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