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九鼎猜測應當不是那個椿婆。
上麵巫祠雖簡陋,但也比這裡強太多。誰人要是久居此處,沒病也能憋出病來。
換氣全仰仗洞頂一線天的裂隙,與其說是個密室,在他看來,更像是個老天爺造的監牢。
這裡關著誰?周知微嗎?那她此刻人呢?
譚九鼎在石室中兜兜轉轉,目光最終落在火盆上。
火盆裡的餘燼已經徹底涼透,灰白粉末似是在嘲笑他的姍姍來遲。其中混雜了一些褐色粉末的“黑炭”引起了他的注意,拔出匕首挑起一小塊,聞了聞,竟然是普洱茶渣?
“哈,還給奉茶喝?”譚九鼎譏諷,知道這茶渣八成不是真用來待客的,不過一時半會兒他也想不透它出現在這裡的緣由。
正打算起來,餘光一撇,發現茶渣下麵似乎還有什麼碎片。殘片蒙塵,被燒得隻比拇指蓋大不了多少,但依然可見其色彩豔麗。
他拾出後雙眼駭然一瞪:“這難道是……五色錦?”
可再看,又似乎跟他熟識的五色提花織錦略有不同。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事關織造繡染,譚九鼎就成了外行。打算揣好帶回去,指頭乍然一痛,不知被什麼東西刺了下,
湊到燈下仔細一照,才發現指肚上插著一根繡花針!他一雙粗糙老繭的粗手著實費了好大力氣才成功捏起,感覺稍稍用力就能碾碎了。針身異乎尋常的細小,拔下根頭發絲都比它粗些,尾部還牽著半截金絲。
若是扔進火盆還沒燒儘,那十之八九就是一根純金的絲線了。
金做線,針如絲……趙青說漏嘴的椿婆山廟。這不是巧合。
他現在越發肯定,失蹤的周知微曾經來過這裡。
耳朵猛地一動。“誰!”譚九鼎仰頭直視洞頂裂縫,隻見那細縫外“嗖”地閃現一道人影!麵容蒼白如紙,脖頸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直勾勾與他對上了視線——
是她!那個發瘋攔轎的村婦!
短短瞬間,鬼一樣不見了!
“站住!”
譚九鼎來不及發冷,箭步點地,飛似的衝回密道,沿來路幾個踏腳鑽出密室,直奔祠堂外的山頂而去!
可惜到底是遲了,等他尋到那石縫所在的地方時,四下已隻剩一片漆黑死寂,四顧環視,哪裡都聽不見異常響動。
終是和那村婦錯過,追丟了人。
“真是個鬼地方,晦氣,晦氣!”搜尋無果,譚九鼎啐了聲,隻得重返巫祠,準備下山去。正這時,驀然發現山下格外躁動。
眯起眼睛遠眺,認出光亮所在是那場不吉利古樹前設壇施法的不吉利法會。
意外的,那地方離自己並不算遙遠。
火把圍成圈,把法壇照得通亮,他甚至能清晰捕捉到某個手足無措的熟悉倩影。
不知她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旁邊一群人竟圍著廝打群毆起來,這是好不熱鬨。不過能看出,這跟徐綺沒有半點關係,她就像個趕集被擠傻的孩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難得見她窘態。
“嗬。”譚九鼎忍不住嗤笑了聲,可下一瞬,嘴角就僵住。
他擠擠眼,又擠擠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那被人圍毆的,不就是剛才追丟的村婦嗎?她如何從山頂一下出現在那裡?
譚九鼎脊背開始發冷。難不成自己是真的見了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