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吸了口氣,笑了聲:“很妙。”
徐綺沒聽出他語氣裡的譏諷,卻精準捕捉到了他抽動的嘴角和眼中滑過的驚訝。
“怎麼?有什麼不對?”徐綺不滿,她真心覺得自己這詐敵的主意不錯。
“……”譚九鼎被她扯住衣角走不掉,隻好回答,“我是不知道貴府家風如此……開明,還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與人推拉的籌碼。”
自己?
徐綺懵怔了一會兒,隨即皺起了臉又想笑。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指指自己,“你以為我用自己去當餌?”
“不是嗎?”
徐綺看他認真的樣子,差點兒笑出聲來。
這人好是奇怪,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樣子,卻總在奇怪的地方鑽牛角尖。
“你在想什麼啊?我就算是舍得自己的清譽,都要舉刀剁他手腳了,潘集如何能信我願與他同結連理呢?”
“再說我都已經和你有婚約了,呃,”徐綺急刹住,差點兒咬了自己舌頭,“我的意思是在外人看來……總之,我是想用我堂妹來釣他。”
“家在姑蘇,蘇州織染局織造郎中的獨女,沒有男丁,祖上四代為官,京中有個三品朝中官的伯父。若是肯當個上門女婿,比娶了曾如驥的庶女如何?”
譚九鼎失笑,直覺得荒唐。
拿這兩者相較荒唐,自己的胡思亂想也荒唐,能想出這鬼主意的徐綺更荒唐。
“自然是上門女婿更勝一籌。”
徐綺聞之下巴翹得老高,得意洋洋。“是吧?正好能容下那家夥的狼子野心。”
“哼,我還是人生頭一回為徐妎那丫頭覺得可惜了。”
她叉著腰,像隻得了功勞的雀鳥,挺著胸膛。
譚九鼎眼中流出柔色,突然很想揉一揉她的發,可抬手到腦門前,卻成了一掌輕拍。
“你把這麼好的一碗飯推到潘集麵前,他反而會懷疑裡頭下了毒。”他轉過身,“此事莫要再提,放我去跟他談。”
徐綺摸摸頭,不明所以,心想,這哪算什麼好飯?
難不成,在他看來,娶徐妎比娶她更好?
不對不對。
她在想什麼啊?這人怎麼看跟她有什麼關係?
他們不過是被一紙莫須有的婚書綁住的兩人而已,對。
徐綺冷吸口氣,使勁兒搖了搖腦袋。見譚九鼎已經上馬朝指揮使司的方向而去,她回身低頭看了眼死得淒慘的漕運千戶官。
是的,她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進去!”
牢門“吱嘎”拉開,潘集被兵卒狠狠推了進去,險些踉蹌跌倒。
包了鐵皮的粗木欄柵門無情在他身後重重閉合,隨後被纏上了鐵鎖。
一陣寒風從校場嗚嗚吹來。
潘集厭嫌地扇了扇鼻子,卻趕不走刺鼻的臭氣,失笑:“竟然比府衙大牢還糟。”
他尋了個避風的地方盤腿坐了下來。才熬過梁雁的審問,耗儘心神。
從前隻見過這人一回,還當是個木訥寡言的榆木疙瘩,沒想到竟是個老鵠嘴,叼住就不鬆口的。
現在他渾身乏力,隻想閉目養神。
誰知門外又來了不速之客——
“開門。”
剛鎖上的鐵鏈又鬆開,那人躬身而入。
哎呀,來得夠快的?
潘集強打精神,眯開一隻細長眼,笑臉迎人。“譚憲台是還有什麼沒吩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