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下的眼睛結局)
冰冷刺骨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西褲布料,狠狠紮進我的尾椎骨。我癱坐在濕漉漉的瓷磚地上,背靠著那扇曾被我狠狠踹開、如今卻如同天塹般隔絕生死的隔間門板。每一次試圖控製住身體的顫抖,換來的都是更劇烈的、近乎痙攣的抽搐。牙齒不受控製地磕碰著,咯咯作響,在死寂的衛生間裡敲打出令人心膽俱裂的節拍。
視線死死地黏在門下那道狹窄的縫隙上。
那隻眼睛還在。
渾濁,布滿猩紅欲裂的血絲,像一顆浸泡在劣質福爾馬林裡、腐敗腫脹的玻璃珠。它就那樣緊貼著肮臟的地磚,死死地向上翻著,以一種非人的、令人作嘔的角度,穿透那道縫隙,精準地釘在我的臉上。
它在看。
它在笑。
我能感覺到。一種冰冷的、粘稠的、飽含著無儘怨毒和貪婪的惡意,如同實質的毒液,正從那顆眼珠裡源源不斷地滲透出來,順著那道縫隙流淌進來,無聲無息地包裹住我,浸透我的皮膚,鑽進我的骨髓。它像一隻冰冷的蜘蛛,用無形的絲線將我牢牢捆縛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能被動地承受著那永無止境的、精神上的淩遲。
手機就摔在離我腳邊不遠的地方,屏幕朝下,深色的手機殼沾滿了水漬和灰塵,像一塊被遺棄的墓碑。它離我那麼近,又那麼遠。指尖動了動,卻連一絲抬起的力氣都凝聚不起來。喉嚨裡像是塞滿了滾燙的砂礫,每一次試圖吞咽帶來的都是火燒火燎的劇痛,發不出任何聲音,連嗚咽都被那巨大的恐懼死死扼殺在胸腔裡。
時間失去了意義。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浸泡在那隻眼睛帶來的極致恐怖之中。冷汗早已流乾,皮膚冰冷黏膩,如同裹著一層屍衣。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那顆眼睛,那顆永遠凝視著我的眼睛,在意識深處無限放大,吞噬一切。
“咕嚕……”
一個極其輕微、帶著粘稠水聲的聲響,毫無征兆地從門縫下方傳來!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在我僵死的神經上炸開!
那隻眼睛……動了!
不是眼球的轉動,而是……它似乎在極其輕微地……上下起伏?!像有什麼東西在門板外側的地麵上……極其緩慢地……挪動?伴隨著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粘液被擠壓又分離的“咕嚕”聲!
它在靠近?!
它想進來?!
“不……不……”破碎的、幾乎不成調的音節終於從我緊咬的牙關裡擠出,帶著血沫的腥甜。瀕死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頭頂!求生的本能像垂死掙紮的火星,在恐懼的灰燼裡猛地爆燃!
跑!離開這裡!哪怕爬也要爬出去!
這個念頭如同最後的閃電,劈開了混沌的恐懼!身體裡殘存的力量被瞬間點燃!我甚至來不及思考,幾乎是憑借著肌肉記憶,雙手猛地撐住身後冰冷濕滑的瓷磚地麵,雙腳胡亂地蹬踹著,以一種極其狼狽、連滾帶爬的姿態,拚命地向後挪動!
後背重重撞在對麵隔間的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劇痛反而帶來一絲清醒。我手腳並用,掙紮著想站起來,雙腿卻軟得像煮爛的麵條,根本支撐不住身體。隻能手腳並用,像一隻被打斷了脊梁的狗,貼著冰冷刺骨的地麵,朝著衛生間的磨砂玻璃門方向,不顧一切地、瘋狂地爬去!
“嘩啦……嘩啦……”
就在我掙紮爬行的同時,身後那扇該死的門板下,傳來了更加清晰、更加急促的刮擦聲!不再是緩慢的挪動,而是……一種指甲或者某種堅硬角質瘋狂抓撓門板和瓷磚的刺耳噪音!伴隨著更加粘稠、更加令人作嘔的“咕嚕”聲!仿佛門外的那個東西,正因獵物的逃脫而陷入狂暴!
它在追!
它就在門後麵!它要破門而入!
巨大的恐懼徹底點燃了我的腎上腺素!肺部像破舊的風箱,發出“呼哧呼哧”撕裂般的喘息!我甚至感覺不到手掌和膝蓋被粗糙地麵磨破的疼痛,眼中隻剩下那扇越來越近的、象征著逃離地獄的磨砂玻璃門!
近了!更近了!
手指終於觸到了冰冷的玻璃門框!我猛地用頭撞開門,身體連滾帶爬地撲了出去,重重摔在走廊相對乾燥的地麵上!
“砰!”
就在我身體撲出衛生間的瞬間,身後猛地傳來一聲沉悶至極、如同重物狠狠砸在門板上的巨響!整個門框似乎都隨之震動了一下!那扇磨砂玻璃門在我身後劇烈地搖晃著,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它……在撞門!
它要出來了!
這個認知帶來的恐懼超越了極限!我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那扇搖晃的門!喉嚨裡爆發出被逼到絕境的、非人的嘶吼,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朝著辦公區深處、朝著我工位的方向亡命逃竄!
“啪!啪!啪!”手掌和膝蓋拍打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淩亂而急促的聲響,在空曠死寂的走廊裡瘋狂回蕩。聲控燈一盞盞亮起,慘白的光線將我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扭曲、變形,如同一個被無形之物追逐的、倉皇逃竄的鬼影。身後,衛生間方向那沉悶的撞擊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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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再次降臨。
隻有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風箱的喘息,以及心臟在喉嚨口瘋狂擂動的巨響。
我不敢停下!一直爬到我的工位後麵!背靠著冰冷的隔斷板,蜷縮在桌下狹窄的空間裡,身體依舊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著,牙齒咯咯作響。我死死地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埋進去,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一切恐怖。冷汗浸透了全身,冰冷的布料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陣戰栗。
安全了嗎?
暫時……安全了嗎?
它……它被那扇門擋住了?它出不來了?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微弱地搖曳著,帶來一絲虛假的慰藉。我蜷縮在桌下,像一隻受驚過度的鼴鼠,豎起耳朵,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響。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空調送風口那微弱的嘶嘶聲也徹底消失了。整層樓隻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和喘息,沉重地敲打著耳膜。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緊繃的神經在極度的疲憊和死寂的壓迫下,開始出現一絲鬆懈。
也許……它真的被關在裡麵了?
也許……剛才的一切隻是過度驚嚇產生的幻覺?
那個手機……雖然摔了,但也許還能用?至少……報警?或者聯係保安?
求生的渴望和對“正常”世界的強烈向往,終於戰勝了殘存的恐懼。我必須拿到它!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壓製。我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從桌子底下探出頭。視線掃過空無一人的辦公區。慘白的燈光下,一排排整齊的工位如同沉默的墓碑。通往衛生間的走廊空蕩蕩的,那扇磨砂玻璃門靜靜地關著,紋絲不動,仿佛剛才那劇烈的撞擊從未發生過。
暫時……安全?
我鼓起殘存的勇氣,扶著隔斷板,雙腿打著顫,極其緩慢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同踩在薄冰上,隨時可能碎裂。目光死死鎖定著通往衛生間的走廊入口,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
一步,兩步……
距離那扇磨砂玻璃門越來越近。
裡麵沒有任何動靜。死寂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