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你了
>鏡中倒影突然抬手點向自己臉頰,與我真實的動作完美同步。
>它咧開無聲的笑容,冰冷意念直接刺入我腦海:“輪到你了。”
>我驚恐地發現自己身體開始透明,指尖能穿透皮膚觸摸到骨骼。
>手機摔碎的屏幕裡,映出的臉竟是鏡中那個詭異微笑的我。
>電梯在淩晨空無一人的寫字樓裡運行。
>四麵冰冷的鏡麵牆壁中,倒影們緩緩扭過頭——
>它們嘴角掛著同款微笑,目光穿透鏡麵,鎖定了電梯中央那個瑟瑟發抖的“人”。
冰冷的瓷磚地麵吸走了我身體裡最後一絲熱氣,癱軟在那裡,像一灘融化的蠟。牙齒在不受控製地打架,咯咯的聲響在死寂的浴室裡顯得格外刺耳,又格外渺小。鏡中那張臉,那張屬於“我”、卻又帶著非人詭異笑容的臉,像一個冰冷的錨點,死死地定住了我全部的視線。
它咧開的嘴角,那弧度像是用刻刀雕琢在石像上的,凝固著純粹的惡意和一絲令人作嘔的滿足。我死死盯著它,試圖從那空洞的眼眸裡找出幻覺的破綻,找出任何一絲屬於“我”的痕跡。沒有。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片吞噬一切的、冰冷的虛無。
“不……”喉嚨裡滾出的音節乾澀得像砂紙摩擦,“不可能……”我幾乎是憑著求生的本能,掙紮著抬起自己沉重得如同灌滿鉛的右手。顫抖的指尖,帶著殘留的水珠和地磚的冰冷,朝著自己的臉頰,朝著顴骨的位置,緩緩伸去。我要摸到它,摸到溫熱的皮膚,摸到跳動的血管,摸到骨骼堅硬的支撐!隻有這種真實的觸感,才能證明我還是我!
指尖距離臉頰的皮膚,隻剩下毫厘。
就在這一刻,鏡中那個一直靜止的倒影,動了。
它的動作不再是電梯裡那種遲滯的卡頓,也不再是剛才模仿我抬手的僵硬。這一次,它的動作流暢得令人窒息,精準得如同精密的機械。它抬起那隻在鏡中空間裡與我右手完美對應的“手”,修長的、同樣沾著虛幻水珠的指尖,以一個與我分毫不差的軌跡和速度,輕輕點向了鏡中那張屬於“它”的臉頰——顴骨的位置。
分秒不差,毫厘不偏。
當我的指尖終於觸碰到自己真實的皮膚時,鏡中倒影的指尖,也穩穩地點在了鏡中“它”的顴骨上。
指尖傳來的觸感……不對!
沒有預期的溫熱彈性。皮膚還在,但那層包裹的質感消失了。指尖碰到的,是一種奇異的、毫無阻力的空虛感,仿佛我的指尖不是點在皮膚上,而是點在了一層薄薄的、冰冷的……霧氣上?
不!是皮膚本身失去了密度!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麻痹感,瞬間從指尖接觸點炸開,如同墨滴入水,瘋狂向整條手臂蔓延!我驚駭欲絕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
手臂的輪廓還在,但構成它的“物質”,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通透。皮膚下的肌肉紋理、淡青色的血管,如同被稀釋的水彩顏料,迅速模糊、消散。我的目光,竟然能穿透那層正在失去實感的手臂皮膚,模模糊糊地看到下方……慘白色的臂骨!
那骨頭在浴室慘白的燈光下,泛著一種冰冷、乾燥、屬於無機物的光澤。清晰可見的尺骨、橈骨的形狀,甚至骨頭上細微的溝壑和隆起,都透過那層越來越稀薄、近乎透明的“皮肉”顯現出來!
“啊——!”一聲尖銳到變調的、不似人聲的慘嚎撕裂了喉嚨,帶著純粹的、被剝皮拆骨般的恐懼!我猛地甩開手,仿佛被烙鐵燙到!但那恐怖的透明化並未停止。它正以我右手接觸點為圓心,向整個軀乾、四肢、頭顱……瘋狂蔓延!
我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正在急速漏掉構成“我”的一切。皮膚變得像蒙了水汽的劣質玻璃,底下的肌肉纖維如同融化的蠟油般流淌、消失,顯露出下方更加清晰、更加刺眼的——骨骼!肋骨嶙峋的輪廓在胸腔位置顯現,脊椎骨一節一節地清晰可辨,透過透明的腹部皮膚,甚至能看到骨盆那冰冷的弧線!
“不!停下!停下!”我徒勞地揮舞著正在變得透明的手,試圖抓住什麼,阻止什麼,卻隻徒勞地在空氣中劃過。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陣更深的虛無感,仿佛連揮舞的動作本身都在加速這可怕的溶解過程。
目光不受控製地掃過地上那塊摔裂的手機屏幕。碎裂的蛛網紋路中央,映照出浴室頂燈慘白的光暈,映照出我身後一小片冰冷的瓷磚牆……
也映照出了一張臉。
一張完整的、清晰的、帶著那種熟悉到令人骨髓凍結的詭異笑容的臉!
鏡中那個“我”的臉!
它取代了我本該在手機屏幕裡出現的倒影,此刻正透過碎裂的玻璃,用那雙空洞的眼睛,咧著那張撕裂般的嘴,無聲地“看”著我。屏幕的裂痕像蛛網一樣爬過那張笑臉,不僅沒有破壞它的完整,反而給它增添了一種碎裂的、非人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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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裡是“它”的臉!
而鏡子裡……
我的視線猛地轉向那麵巨大的浴室鏡!
鏡麵中,那個本該是我倒影的位置,此刻映照出的,卻是我此刻的真實狀態——一個癱倒在地、身體正急速變得透明、骨骼清晰可見、因為極致的恐懼而麵容扭曲的……怪物!
我成了鏡中的怪物!
而那個擁有我形貌、帶著詭異笑容的東西,卻在手機屏幕裡,在現實世界的這個電子平麵上,取代了我的位置!
存在的根基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我是什麼?鏡子裡那個正在消失的骨架怪物?還是手機屏幕裡那個咧著嘴的“它”?巨大的認知混亂如同絞肉機,將殘存的理智徹底撕碎。世界在眼前旋轉、扭曲、崩塌,隻剩下骨骼透出皮膚的冰冷觸感,和碎裂手機屏幕裡那張無聲獰笑的、屬於“我”的臉。
“叮——”
一聲清脆、遙遠卻又無比清晰的電子提示音,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浴室裡絕望的轟鳴,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紮進我混亂的意識。
是電梯!
寫字樓那部電梯到達樓層時的提示音!
這聲音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一個被恐懼暫時封存的記憶閘門——淩晨兩點,空無一人的寫字樓,那麵巨大的、冰冷的電梯鏡,鏡中倒影那慢了我半拍的眨眼和歪頭……那一切的源頭!
身體還在變得透明,骨骼的輪廓在燈光下越來越刺眼,但一股比恐懼更強烈的、近乎本能的衝動,如同垂死的野獸最後的掙紮,猛地攫住了我!源頭!一切的源頭在那裡!也許……也許隻有回到那裡……
這個念頭帶著一種絕望的蠱惑力。我甚至來不及思考這念頭本身的荒謬和危險,求生的意誌或者說,是某種不願就此消失的執念)壓倒了一切。我猛地用那對正在變得透明、指骨清晰可見的手,狠狠撐住冰冷的地磚!
骨骼摩擦著堅硬的瓷磚,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哢噠”聲。劇痛沿著臂骨傳來,卻奇異地帶來一絲真實感。我掙紮著,像一個提線木偶般,用那副正在消散的骨架支撐著,踉蹌地站了起來。身體輕飄飄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骨骼的冰涼觸感無處不在。
手機!那塊映著“它”笑臉的碎裂屏幕!我瞥了一眼,一股冰冷的厭惡和恐懼湧上心頭,但另一個念頭隨即閃現——證據!我需要它!我顫抖著現在這顫抖更像骨骼結構在鬆散地晃動),用那幾近透明、指骨分明的手,飛快地抓起地上的手機。碎裂的屏幕劃過掌心,帶來冰涼的刺痛和一種詭異的“穿透感”——我的手掌似乎有一部分稀薄得快要無法握住實體了。
來不及多想,我甚至不敢再看屏幕裡那張臉,將它死死攥在掌心或者說是用骨骼勉強“卡”住),轉身,用儘這副殘軀最後的力量,跌跌撞撞地衝出了浴室,衝出家門,一頭重新紮進淩晨城市冰冷粘稠的黑暗裡。
街道空寂。路燈的光暈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拉出長長的、扭曲的倒影。我的身體在奔跑中帶起一陣奇異的、如同水波蕩漾般的模糊感。偶爾一輛飛馳而過的夜車,刺眼的大燈掃過我的身體,光芒幾乎毫無阻礙地穿透了我變得稀薄透明的軀乾,將裡麵那副行走的骨架輪廓清晰地投射在路麵上,又瞬間消失。司機似乎毫無察覺,引擎的轟鳴聲迅速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