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這是故事的結局:
那一聲自動響起的“哢嚓”,如同喪鐘在我耳邊敲響。取景框裡粘稠的血紅色,像一張巨大的、濕冷的裹屍布,瞬間蒙蔽了我所有的感官,吞噬了小雨的身影,也吞噬了客廳裡最後一絲光亮。我的心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隨即又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瘋狂地、徒勞地撞擊著胸腔。
“小雨——!!!”
喉嚨裡爆發出撕裂般的吼叫,幾乎要衝破聲帶。我猛地將相機從眼前扯開,沉重的黃銅機身脫手而出,“哐當”一聲砸在地板上,滾了兩圈,鏡頭蓋歪斜地耷拉著。那幽深的鏡片,此刻更像一隻無神的、嘲諷的眼睛。
客廳裡一切如常。頂燈依舊散發著柔和的光暈,牆上的風景畫安靜地掛著。小雨就站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背對著我,麵朝著剛才取景框裡那麵出現陰影圖騰的牆壁。
她一動不動。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我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中回蕩。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四肢,讓我無法挪動分毫。時間被拉得無限漫長。
“小…小雨?”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她的身體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仿佛剛從一場深沉的夢中被驚醒。然後,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了身。
她的臉,依舊清秀,帶著熟悉的輪廓。但那雙眼睛…
那雙曾經盛滿笑意、靈動清澈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翳,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焦點和神采。它們望著我,卻又像是穿透了我,望向某個遙遠、虛無的所在。那眼神裡,沒有恐懼,沒有困惑,沒有愛戀,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片荒蕪的、令人心膽俱裂的空白。
“小雨?”我顫抖著伸出手,想去觸碰她。
她的目光終於有了些微的移動,落在我伸出的手上,眼神裡掠過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陌生感。就像在看一件從未見過的東西。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一個無意義的、乾澀的氣音。
“你…怎麼了?”我撲過去,抓住她冰冷的肩膀,用力搖晃,“你看看我!我是誰?你還記得嗎?小雨!說話啊!”
她的身體在我的搖晃下像個沒有生命的布偶,軟綿綿地晃動著。那雙空洞的眼睛,終於聚焦在了我的臉上。她微微歪著頭,眉頭極其緩慢地蹙起,像是在努力辨認一件極其困難、極其久遠的東西。那眼神裡的陌生感,像冰錐一樣刺穿了我。
“…誰?”一個極其微弱、帶著無儘迷茫的聲音,終於從她乾澀的唇間飄了出來。
轟隆!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我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膝蓋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地板上。絕望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間將我淹沒、凍結。她…她不記得了。她不記得我了!那台該死的相機,它不僅吞噬了被拍下的瞬間,它吞噬了構成“小雨”這個存在的最核心的部分!她的記憶,她的情感,她的靈魂碎片…被那怪物當做養料嚼碎了!
“不…不…不該是這樣的…”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失神地喃喃自語,眼淚毫無知覺地滾落下來,砸在光潔的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巨大的悲傷和憤怒像火山一樣在胸腔裡翻騰、衝撞,幾乎要將我撕裂。
我的目光,死死地、帶著刻骨的仇恨,釘在地板上那台黃銅相機上。它靜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塊剛剛飽餐後的墓碑,散發著陰冷而滿足的氣息。那歪斜的鏡頭,像一張無聲獰笑的嘴。
就是它!這個該死的惡魔!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瞬間衝垮了理智的堤壩。我要毀掉它!砸碎它!把它碾成齏粉!讓它再也不能害人!
“啊——!!!”
我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從地上一躍而起,抄起旁邊沉重的實木矮凳,用儘全身的力氣,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狠狠地向地上的相機砸去!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木屑飛濺。矮凳的一條腿應聲斷裂。
然而,那台黃銅相機,竟然沒有被砸碎!
它隻是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在地板上平移了一段距離,撞擊在牆根。黃銅機身被砸出了一個明顯的凹痕,但整體結構竟然依舊保持著詭異的完整性!甚至連那歪斜的鏡頭蓋,都還頑固地掛在那裡。
這怎麼可能?!實木凳子都砸斷了!
一種更深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東西…它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金屬!
就在我因震驚而愣神的刹那,那被砸到牆根的相機,機身內部突然發出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噠…哢噠…”聲,像是生鏽的齒輪在艱難地重新齧合,又像是什麼東西在裡麵…伸展了一下身體。
緊接著,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裂縫,出現在剛才被砸出凹痕的機身側麵。
不是金屬的裂痕。
那裂縫深處,在客廳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極其緩慢地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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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顏色,混雜著暗沉的血色、腐敗的淤青和一種非自然的、油膩的金屬光澤。它像一團粘稠的、活著的汙穢,正試圖從那道裂縫中…擠出來!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濃重血腥味、鐵鏽味和某種難以名狀的、仿佛內臟腐爛的惡臭,猛地從那道裂縫中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客廳!那氣味濃烈到幾乎讓人窒息,帶著強烈的精神汙染,直衝大腦!
“呃…嘔…”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嚨。這味道…比暗房裡藥水的味道恐怖一萬倍!這是來自地獄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