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黃金一樣價值的草藥就係在我的手腕上。
麵對我的拒絕,大李婆婆聲音輕緩,“再貴重的東西也是給人用的,我和你小李婆婆靠山吃山,用不到這些,丫頭你是要去城裡治病的,何況還有人要害你,手頭要是沒錢真是寸步難行,你這麼好的丫頭實在不該過得太苦。”
她用有些粗糙的手替我理了理我臉頰邊的碎發,然後垂下眼眸,“婆婆能看見你和我小妹一樣無憂無慮的才開心呢。”
婆婆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我再拒絕才是對不起這份好意。
“大李婆婆。”我看著她,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還得麻煩您幫我帶句話給小李婆婆。”
大李婆婆目光沉靜地看著我,示意我說下去。
“您跟她說,‘以後相見’這四個字,南霜一定會讓它實現的。”我頓了頓,胸中有一股為小李婆婆不平的鬱氣翻湧上來,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冷硬,“另外還有一句……說起來,小李婆婆那一對兒女算起來也是我的長輩,但他們實在不配我以長輩之禮對待,因為他們根本不配擁有小李婆婆那麼好的母親。”
大李婆婆的眼中似乎極快地閃過一絲什麼,像是認同,又像是更深沉的歎息,她沒多說什麼,隻是輕輕摸了摸我的臉:“好孩子,話我會帶到的。”
“謝謝您,雲姐。”我努力揚起一個笑容,用上了這些天熟悉的稱呼,“謝謝您和小李婆婆,謝謝你們救了我、照顧我。”
說完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氣,“保重!”
“你也保重,凡事多加小心。”大李婆婆最後叮囑了一句,目光在我肋下的位置停留了一瞬。
我用力點頭,挎好我的小包,轉身踏上了堅硬的柏油路麵。
大李婆婆站在原地目送我,好幾次我回頭,她高挑的身影就站在那裡,未曾動過,隻是在逐漸遠走的我眼裡逐漸變小,直到開始模糊,最終消失在山路的拐角處。
走了一段時間,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我一個人、一條路,以及頭頂那輪漸漸變得毒辣的太陽。
盤山公路像一條巨大的灰黑色蟒蛇,纏繞著寂靜的山巒,偶爾有車輛呼嘯而過,速度極快,卷起嗆人的塵土和熱浪,我朝著大李婆婆說的方向,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這無疑是對我身體和意誌力的雙重考驗。
太陽越升越高,光線白得刺眼,世界仿佛變成一個烤箱,要將我烤成人乾。
公路表麵升騰起滾滾熱浪,扭曲著遠處的景象,汗水不住滑落,很快就浸濕了身上的衣服,熱已經很難熬了,疼痛更是難以忍受。
每一次呼吸,肋下的疼痛都變得格外清晰,像有鈍器在裡麵反複研磨。
另外就是渴,伴隨著大量出汗我開始口乾舌燥,無論喝多少水也緩解不了那種從身體裡透出來的缺水。
我現在狼狽的樣子,讓我想到西遊記裡唐僧師徒在火焰山的情形,不知道那時候大聖是不是和一樣渴。
不知道走了多久,雙腿如同灌了鉛,越來越沉,眼前也開始陣陣發黑,景物變得模糊晃動。
我意識到這是要中暑的前兆。
更可憐的是,我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表、沒有任何可以用以計算時間的工具,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走出了多遠。
麵對著看起來好像沒有儘頭的路,我的心態開始逐漸崩壞。
一時間竟然希望有人能開著車來謀害一下落單的我。
隻要能讓我上車、能讓我停止現在機械性地邁步前進,就算要害我也沒關係。
這麼想了很久,也沒有一輛飛速駛過的車願意停下來。
意識像被高溫融化的蠟燭,從固體變成灼燙的液體,很快又變成固體,我感覺腦袋裡嗡嗡作響,小李婆婆的眼淚、大李婆婆沉靜的目光、木屋裡苦得讓我想哭的藥汁……還有那灰白的雨霧、肮臟的泥水以及急速下墜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