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的那種傻氣,不是會讓人嫌棄的傻氣,我也並不嫌棄他。
隻是他的發言,經常不合時宜、從而讓我感到心累,甚至抓狂。
車緩緩靠邊停下,黃頂燈在夜晚有些漆黑外加灰蒙蒙的天色裡顯得格外醒目。
張強嘟囔著,“這個車和我用手打的車差不多呢。”
“因為本來就是一樣的,區彆隻是司機要不要和軟件平台合作而已,合作了,我們就能在手機上直接打到,不合作,我們就隻能按照你那種方式,在路邊打車。”
他聽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黎小姐您真的是聰明人。”
我謝謝他,在他的誇獎中,我的智慧已經成為人類之最了。
“但是還是有一點奇怪……”張強納悶道:“黎小姐您說的手機打車方法這麼方便,對我們這樣的人方便,對司機也方便,那為什麼還有司機不和平台合作呢?”
我一邊看著他上手去拉車門,一邊為他答疑解惑,“因為合作平台不是做慈善的,司機在平台上接的每一單,他們都會抽掉一部分,如果你是個單打獨鬥的司機,就不會被平台瓜分走你的勞動所得,所以無論與不與平台合作,都是各有利弊,全看個人選擇。”
張強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神仙般的人物。
我:……
“這些都是常識。”我頓了頓補充道:“在大城市生活的常識,等你以後在h市待久了,你自然而然也會知道的。”
張強雙眼放光,“我也能變成聰明人?!”
“你現在就挺聰明的……”我麵無表情道:“超級無敵大聰明。”
張強已經坐進車子裡,雖然他個子大、塞自己塞得很艱難,但好歹還是塞進去了。
我沒想到出岔子的人會是我。
就在我伸手去拉車門把手的一刹那,一股強烈的、毫無預兆的惡心感猛地衝上喉嚨。
我胃裡一片翻江倒海,渾身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帶著風雨欲來涼意的風一吹,後背的布料便緊緊貼在了皮膚上,冰涼一片。
我下意識捂住了嘴,身體晃了晃,想要努力維持平衡,卻腳步虛浮,如果不是張強及時伸手拉住我、我勉強靠著車身蹲下,我一定會摔倒。
“怎麼回事……”我喘息著,心臟在胸腔裡擂鼓一樣狂跳。
張強大驚失色,他比我更加驚慌,“是傷口又疼了嗎?!”
不,我的大腦很快告訴了我答案。
不是因為傷重虛弱的身體,而是一種於骨髓的恐懼。
這感覺……太熟悉了……
剛剛那一瞬間,我的身體仿佛在尖叫、在抗拒這輛黃頂的車,抗拒我要拉開車門的這個動作。
就像……就像上一次。
懸崖邊冰冷的風似乎又在耳邊呼嘯,失重的絕望感攫住了我。
與其說是突然想起來,不如說是身體的烙印在灼燒。
上一次被人狠狠推下懸崖之前,我是不是也打過一輛這樣的出租車……那熟悉的黃頂燈,就像死亡預告的信號……
恐懼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遏住我的脖子。
我盯著那扇半開的車門,仿佛裡麵是深淵的入口,司機從駕駛座探出頭,一張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臉,帶著點城市人慣有的疲憊和不耐煩:“到底走不走啊?”
他的聲音普通又大眾,是走在路上隨處可以聽到的那種聲音,卻像針一樣紮進我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