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使枯槁的手指在虛空中勾勒血色痋蟲符文的速度,驟然加快!他那張隱藏在猩紅道袍兜帽陰影下的臉,第一次有了明顯的動作——他猛地抬頭,兜帽下兩點非人的幽光死死鎖定劇烈震顫、暗金光芒明滅不定的玉蟬棺槨!
“雜質…反噬…”他那毫無起伏的聲音裡,第一次透出一絲冰冷的驚疑。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棺內那本該完美融合、穩步成長的蝕天者本源,此刻正被一股極其汙穢、混亂、源自“舊日殘渣”的力量所侵蝕、乾擾!這股力量,甚至開始汙染《永劫》戲文的純粹性!
“道蠱蝕天,豈容…塵垢…汙穢!”接引使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雙手猛地向下一壓!
轟!
下方萬顱坑洞中,所有青銅顱骨眼眶中的幽綠磷火瞬間爆燃!天靈蓋破洞中噴湧出的灰白靈髓殘渣氣流,濃度和速度提升了十倍!如同萬道灰白色的怨毒光柱,瘋狂注入骨髓香燃起的暗金煙霧之中!
接引使身上的猩紅道袍無風自動,獵獵狂舞。袍袖之下,他的雙臂皮膚瞬間變得透明,顯露出內部並非骨骼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相互纏繞搏動、流淌著暗金色澤的…青銅血管!這些血管的搏動節奏,與他手中骨髓香的燃燒、與萬顱坑洞的怨氣噴發完全同步!
“煉!”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在荒山之巔!
纏繞玉蟬棺槨的暗金煙霧之河,瞬間由粘稠的汞液狀態,轉化為熾烈燃燒的暗金色火焰!這火焰沒有溫度,卻散發著焚滅一切情感、淨化一切雜質的恐怖意誌!它是接引使以自身本源為引,以萬顱怨毒為薪,催動的蝕道淨火!
暗金火焰瘋狂舔舐著玉蟬棺槨。棺槨表麵的《永劫》戲文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黃金,爆發出刺目欲盲的光芒,流淌速度再次飆升,試圖以更強大的終焉法則,強行壓製、煉化棺內滋生的“雜質”。
棺槨的震顫,在蝕道淨火的焚燒下,似乎被強行壓製了下去。暗金光芒重新穩定,流淌的戲文也似乎恢複了冰冷的完美。
接引使維持著雙臂下壓的姿勢,青銅血管在透明的手臂皮膚下虯結凸起,顯然維持這蝕道淨火消耗巨大。他那兜帽下的幽光,冰冷地注視著棺槨,似乎在評估著內部“雜質”被淨化的程度。
然而,在他無法窺見的棺槨最深處,嬰兒心臟核心那顆混沌肉瘤,在蝕道淨火的恐怖威壓下,非但沒有被煉化,反而收縮、凝實!它表麵的痛苦麵孔在火焰中扭曲、尖叫,卻更加深刻!無數細小的痛苦根須在嬰兒體內收縮蟄伏,卻如同燒紅的鋼針,將自身蘊含的混亂法則更深地烙印在蝕天者的道蠱之軀中!
肉瘤搏動的力量減弱了,但其核心深處,那一點由紀辰殘魂所化的“逆命”意誌,在萬顱怨毒的滋養和蝕道淨火的淬煉下,如同被鍛打的頑鐵,反而變得更加純粹、更加堅韌、更加…仇恨!對道蠱體係、對飼蠱宿命、對這具囚禁它的蝕天之軀的刻骨仇恨!
嬰兒嘴角那抹向下的弧度,在蝕道淨火的壓製下消失了,重新恢複成冰冷完美的微笑。但在他緊閉的眼皮深處,一滴極其微小、色澤混沌、飽含無數痛苦意念的…淚,正在悄然凝結。
渾濁的湘江,嗚咽流淌。破舊的烏篷船如同江麵上一片枯葉,在昏黃魚皮燈籠的微光籠罩下,幾乎靜止。
船頭,老鯉頭佝僂的身影幾乎凝固。他那雙渾濁的老眼,依舊死死盯著光照邊緣的江底淤泥。那塊巨大的、形似倒懸蓮瓣的青銅殘骸輪廓,在淤泥中若隱若現。殘骸邊緣,那一點微弱的暗紅反光血蠶娘子執念碎片),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頑強地吸引著他全部的注意力。
“…佛魔骨…怨氣…好重的…餌…”沙啞破碎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他枯瘦的手指,終於離開了腰間那個油亮發黑的舊葫蘆,緩緩探向船板上一堆雜亂堆放的撈屍工具。
他撥開鏽跡斑斑的撓鉤、腐爛的繩索,最終,手指停在了一根通體烏黑、非金非木、長約三尺、形似某種大型動物腿骨的奇特鉤子上。鉤尖彎曲如毒蛇獠牙,閃爍著幽冷的烏光,鉤柄處纏繞著暗紅色、仿佛浸透陳血的麻繩,繩結古老而邪異。
這是老鯉頭給這鉤子起的名字。沒人知道它的來曆,隻知道它撈上來的“東西”,往往帶著大麻煩,也往往能賣出大價錢。
老鯉頭枯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處那非人的幽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了一下。他抓起“鬼見愁”,鉤柄纏繞血繩的手異常穩定。他不再看江麵,而是微微閉上渾濁的雙眼,布滿皺紋的臉頰貼在冰冷的船板上,像是在傾聽…江底淤泥深處的聲音。
“咕嚕…咕嚕嚕…”奇異的、如同水泡翻湧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指引著方向。
突然,他雙眼猛地睜開!渾濁的瞳孔收縮如針!沒有絲毫猶豫,他枯瘦的手臂爆發出與佝僂身形完全不符的力量,將手中沉重的“鬼見愁”高高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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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鉤子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如同一條撲食的毒龍,狠狠紮入渾濁的江水之中!烏黑的鉤身瞬間沒入,隻在江麵留下一個急速擴大的漩渦。
江底淤泥深處,烏光閃爍的“鬼見愁”鉤尖,如同擁有生命般,精準無比地穿透粘附在青銅蓮瓣殘骸上的那片暗紅色絲帛碎片!在鉤尖刺穿絲帛的瞬間——
嗤!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的怨毒、不甘與守護的意念,順著鉤身血繩,猛地逆衝而上!這股意念之強烈,讓老鯉頭枯槁的身軀猛地一震!纏繞鉤柄的血繩瞬間繃緊,發出細微的嗡鳴,繩結處甚至亮起了暗紅色的微光,瘋狂地壓製、吸收著這股衝擊!
同時,鉤尖也狠狠鑿在了那塊巨大的青銅蓮瓣殘骸之上!
鐺——!
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金鐵交鳴聲,在江底淤泥中炸開!聲音並未傳至水麵,卻形成一股無形的衝擊波,瞬間掃過江底淤泥!
淤泥被衝擊波排開,露出了青銅蓮瓣殘骸更大麵積的輪廓!殘骸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被歲月和侵蝕模糊的詭異符文。而在鉤尖鑿擊的中心點,幾道細微的裂痕蔓延開,一縷縷極其稀薄、近乎透明的粉紅色氣息,如同受傷的靈蛇,猛地從裂縫中鑽出!
這氣息,帶著蘇婉兒烙印特有的悲鳴餘韻,瞬間纏繞上刺穿絲帛的“鬼見愁”鉤身!鉤身烏光與粉紅氣息接觸的刹那,竟發出“滋滋”的輕微灼燒聲!那粉紅氣息仿佛帶著某種淨化或侵蝕的力量,讓烏光都黯淡了一絲!
“唔!”老鯉頭悶哼一聲,枯瘦的手臂肌肉虯結,手背上青筋如蚯蚓般暴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鉤身上傳來的兩股力量:一股是血蠶娘子執念碎片的怨毒衝擊,一股是蘇婉兒氣息餘韻的淨化侵蝕!兩股力量都在瘋狂對抗著“鬼見愁”的攫取之力,更在無形中相互衝突、消耗!
“起!”老鯉頭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全身力量灌注於手臂!纏繞鉤柄的血繩驟然亮起刺目的暗紅血光,繩結處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痋蟲虛影在蠕動!
嘩啦——!
沉重的青銅蓮瓣殘骸,連同上麵粘附的暗紅絲帛碎片以及纏繞鉤身的粉紅氣息,被“鬼見愁”硬生生從江底淤泥中拖拽而起!渾濁的江水被破開,巨大的、扭曲的、布滿古老符文的青銅殘骸,在昏黃的魚皮燈光下,緩緩浮出水麵!
殘骸離開水麵的刹那,一股混合著青銅鏽蝕、萬年淤泥腥臭、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與奇異花香來自蘇婉兒氣息)的複雜氣味,瞬間彌漫開來。殘骸表麵濕漉漉的,水流衝刷著那些模糊的符文,隱約可見一些扭曲的人形圖案和蟬翼紋路。
老鯉頭喘著粗氣,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巨大的收獲,眼底的幽光劇烈閃爍,既有貪婪,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他能感覺到,這塊殘骸本身,以及上麵附著的兩股力量,都蘊含著遠超他想象的大恐怖!尤其是那縷粉紅氣息,雖然微弱,卻讓他腰間的舊葫蘆都微微震顫起來,裡麵的東西似乎被驚動了。
他伸出另一隻枯瘦的手,顫抖著,想要去觸碰殘骸邊緣那片被鉤子刺穿的暗紅絲帛碎片。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及碎片的瞬間——
嗡!
那縷纏繞在鉤身上、正與血繩暗光對抗的粉紅氣息,突然放棄了抵抗,猛地收縮、凝聚,化作一根比發絲還細的粉紅尖針,快如閃電般,順著老鯉頭伸出的指尖,瞬間刺入了他枯槁的皮膚!
“啊!”老鯉頭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痛呼!他觸電般縮回手,隻見指尖被刺入的地方,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紅點,一絲極其微弱、卻帶著深入骨髓悲傷與執念的涼意,正順著他的血脈,飛速向上蔓延!
與此同時,他腰間的舊葫蘆,猛地劇烈震動起來!塞住葫蘆口的暗紅色血繩,自行崩開了一線縫隙!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億萬蟲豸嘶鳴與某種深沉惡意的冰冷氣息,從縫隙中悄然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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